第一百六十六章受到惊吓的莫丽

“哈利，我得说，我为你感到非常骄傲。”洒满阳光的黑湖湖畔，西里斯·布莱克竭力对他的教子保持微笑，“我相信，假如——詹姆和莉莉在的话，他们也会为你感到非常骄傲的。”

“谢谢你。”哈利的声音里藏着一点哽咽。

他坐在湖边一根横放着的巨大的树干上，看向黑湖上因风而动的银色水纹，记起了某天夜里拂过这片湖面的银色牡鹿和牝鹿守护神。

哈利轻声说：“我——我很想念他们。”

哈利很不想承认的一点是，当他看到会议室里其他勇士的探望者的时候，还是狠狠地羡慕了他们一下子。

——每个勇士都有父母相伴，除了他。

所幸，他还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教父。

还有韦斯莱夫人，她总是对他很亲切、很关怀、很慈爱的。

可终究，他们与生身父母还是不同的。他们给了他非常大的慰藉，但依然无法完全抚平他心底被吹皱的一丝惆怅的微澜。

西里斯沉默了一会儿，蹲下高大的身躯，让自己能平视着自己的教子的眼睛。

他凝视着哈利，把忧虑不安的情绪暂且放在心底，用一种真挚的语调说：“哈利，你要记住，所有真心爱我们的人都会陪伴在我们的身边。他们此刻正陪伴着你——在你心中。”

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凝视着哈利的脸，而是直白地看向他的眼睛。

于是哈利知道，此刻，自己的教父并没有透过自己在凝视自己的父亲，而是在切切实实对他讲话。

“在心中？”哈利低声重复，胸膛里逐渐生出一股暖流。

他忽然记起，他第一次施放出牡鹿守护神的那夜，德拉科曾在黑湖边对他讲过的话：“他们的确曾经出现过——在你的脑海里——在你的回忆里——在你施咒的瞬间——否则你就变不出你的守护神……他们从没有离开过……他们的形象活在你的心中……”

他犹豫着问自己的教父，“他们——此时此刻也在你心中，对不对？”

“当然。”西里斯回答着自己的教子。

他微笑着，灰色的眼睛中泛着波光，“此时此刻。每时每刻。时时刻刻。”

伴随着眼中涌起的朦胧湿意，哈利对他微笑了。

远处，韦斯莱夫人在她儿子比尔·韦斯莱的陪伴下，从那棵打人柳边缓缓走过来。他们刚刚对着那些空中乱舞的枝条观赏了好一会儿，现在正在冲哈利招手。

“哈利！”韦斯莱夫人远远地喊，兴高采烈地说，“我们看完了！”

西里斯瞟了一眼打人柳的方向，正色道：“听着，哈利，我今天不能一直陪着你。有些重要的事情，还需要我去做准备。”

哈利点点头，声音略微凝滞：“是要去对抗伏地魔吗？”

他不是傻瓜。他能感受到身边那股紧张的氛围日益蔓延。

随着第三个比赛项目的临近，哈利注意到了很多可疑之处。

他不能忽视，德拉科这个最不乐于助人的懒散朋友，忽然性情大变，同赫敏一样风雨无阻地参与他的“咒语练习活动”。

他也不能忽视，小天狼星一直待在霍格莫德村，莫名其妙地忙得脚不沾地，似乎是在暗暗地筹备着什么计划。

再加上他的伤疤疼痛后，所获知的某些真相——伏地魔还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苟延残喘、伺机而动。

以及邓布利多教授一直在对他施加着某些额外保护：那些城堡画像、幽灵和盔甲的监视目光，学校教授们对他个人行踪所持有的过度积极的关注……

这些疑点融合在一起，揉成了一个明显的箭头。

它指向了一点：他们在紧张他的安危。

为什么他们会对他的安危格外紧张——仅仅因为伏地魔还活着？哈利心中惴惴不安。

“伏地魔是不是正在策划什么阴谋？”哈利直截了当地问自己的教父，发现他的面色陡然凝重。

小巴蒂·克劳奇的伪装被揭穿的时候，哈利也在场。

他听到了小巴蒂·克劳奇的自白，完全清楚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干什么：将火焰杯变成门钥匙，把他像是待宰羔羊一样送到亟待复生的伏地魔的手中。

伏地魔想要他。或者说，想要他身上流淌的血，用以复生。

然后，等到用完他，伏地魔说不定会干脆把他给杀死。

虽然邓布利多教授他们已经洞悉了伏地魔的计划，抓住了小巴蒂·克劳奇，控制住了局势；可哈利敢用自己的火弩箭去打赌，只要伏地魔的灵魂还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着，他为了“抓住哈利·波特并杀死他”所滋生的阴谋诡计从未停止。

这件足以让任何一个14岁的男孩夜不能寐的事，一直悬在忙于备赛的哈利的头上。

他并不是不在意这件事，他无时无刻不在乎；只是，面对那些过度担忧的目光，他往往假装自己不在乎而已。

此刻，哈利看向自己的教父，终于诚实地展露了自己内心的隐忧：“小天狼星，你是不是正在做些什么事情去抵抗他？”

“没错。”西里斯看出了哈利的不安，对他轻松地笑了笑，“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霍格沃茨围墙以外的事，你没有责任去管，也没有能力对它们施加影响。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比赛，想想怎样安全地走出迷宫，至于其他的问题，等比完赛以后，我会一点一点对你解释清楚的，好吗？”

哈利点点头，把心中那些担忧暂且搁置，重新在大脑内循环播放那些被德拉科和赫敏死命填进他脑子里的咒语。

全都记得。这使他感觉好多了。

今晚之后，无论成绩好坏，争霸赛即将落幕。这个由小巴蒂·克劳奇所制造的大包袱，总算可以被他卸掉了。

“小天狼星，无论做什么事，注意安全，好吗？”哈利轻声说，“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会的。”西里斯对他表情严肃的教子做了个鬼脸，说，“你更得注意安全，我猜，那些海格用谈论‘小宝贝’的语气所谈论的迷宫生物，并不比伏地魔安全多少。”

哈利被他短暂地逗笑了，“是啊，我猜它们也绝不比炸尾螺安全多少。”

西里斯放声大笑。

“就是这样的精神！”他笑着说，“在我们眼里，伏地魔跟炸尾螺差不多，都是很令人讨厌的毫无用处的东西！仅仅比鼻涕虫多了一点杀伤力！”

哈利对他笑着点点头，心中的沉闷情绪被他这样满不在乎的轻松语气一扫而光。

“还有一件事，”趁西里斯还没起身，依旧蹲着身子，用真诚的灰色眼睛看他，哈利忍不住发问，“我看到了丽塔·斯基特的那篇不负责任的报道。你和芙蓉——”

“啊……这件事……有点复杂……”西里斯的口气顿时变得支支吾吾，也失去了刚刚洒脱的表情，“我——”

“放轻松，小天狼星，”哈利耸耸肩，微笑着说，“我只想说，你俩在一起挺般配的。”

“哦，谢谢。”西里斯急促地说，忽然站起身，表情忙碌起来，“哈利，我真得走了，晚餐前我会回来看你的。”

哈利没再多说话，用了然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冲自己的教父笑着摆摆手。

韦斯莱夫人和比尔慢慢地走过来了。

她怀疑地打量着西里斯落荒而逃的背影，问哈利：“他这是怎么了，像是背后有毒触手似的？”

“毒触手是什么？”哈利好奇地问，一边引他们去温室参观。

“哦，被毒触手咬伤是致命的。”韦斯莱夫人小心翼翼地穿过田埂，对哈利说，“你可绝不想碰见那玩意儿。当年，埃尔科特就是因为被这东西咬伤而逝世的，我猜米勒娃那时候应该很不好过……她到现在都是形单影只的，也没再考虑过终身大事……”

哈利微微迷茫地听着她的念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那是一种多刺的绿色植物，哈利。”比尔走到他身边来，友好地对他笑了笑，说，“它的藤蔓可以活动，会试图抓住附近活着的猎物。妈妈对你进入迷宫比赛这件事很担心，她总担心里面会有些类似毒触手那样的致命危险生物——自从她听查理说了你第一个项目面对火龙的事情以后就这样疑神疑鬼了。”

“我当然会担心这件事！”韦斯莱夫人一边走进温室，一边严肃地说，“哈利，答应我，你得小心应对那些迷宫生物！假如看到什么会动的东西，无论外表有多么无害，都尽量离它们远一点！”

“好的，韦斯莱夫人，我会小心的。”哈利赶忙说。

“这年头，什么都不一定安全。”韦斯莱夫人的脸上浮现出后怕的表情，“即使是医院里探病送的蟹爪兰，都有可能是魔鬼网伪装的——让人防不胜防！”

“你们也看到那篇报道了？”哈利问，“巴蒂·克劳奇先生去世的那篇报道？”

“哦，只是登了一块很小的报道，对不对？我得说，他在部里的人缘不怎么好，是不是？毕竟他为人很严苛。倒不是我们不认同他是个正派巫师，可你得承认，他这些年没给自己交上几个真心的朋友。”韦斯莱夫人感兴趣地看着那株巨大的曼德拉草，对哈利耸耸肩，“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那边说，只是一场意外。部里也承认了这个说话，并没有太过追究。”

“很多人都怀疑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趁韦斯莱夫人走上前去，观赏那株曼德拉草，比尔对哈利小声说，“毕竟是一司司长，他的去世该是件大事。可部里想要淡化这件事，不想要大操大办。他们最终一切从简了。珀西因此很伤心，你知道，他一向很崇拜克劳奇先生。”

哈利点了点头。他对珀西整个暑假满嘴“克劳奇先生”的状态记忆犹新。

“他们该看看这曼德拉草底下的情况！”韦斯莱夫人掀起曼德拉草的叶子，打量着一块木头一样的东西，回头对哈利说，“看见了没？沼泽挖子！”

“妈妈，当心你的脚踝！我想，以斯普劳特教授的专业程度，她不会不注意到这一点的。她会对它做点什么的。”比尔轻松地说，“咱们回城堡吃午餐吧。”

今天的格兰芬多餐桌很热闹。

考完魔法史的罗恩第一时间就奔过来了，乔治、弗雷德和金妮也陆续坐过来了。

被这一大家子围拢着的哈利感到开心极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陋居一样，暂时把那些对于伏地魔的担忧和对比赛的焦虑抛之脑后了。

午餐吃到一半的时候，赫敏才匆匆赶到格兰芬多的餐桌上。

哈利怀疑她又跟某个斯莱特林男孩单独去做了点什么，证据就是某个铂金头发的男孩在她出现不久以后，也慢悠悠地从礼堂门口出现，踱步到斯莱特林的餐桌边去了。

不过，奇怪的是，德拉科没有像往常那样大摇大摆地搂着赫敏，一直把她送到格兰芬多餐桌边来。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他得意洋洋的表情耀武扬威一番，直到把那些格兰芬多男生惹得满脸不快，再回斯莱特林餐桌边去。

他一反常态，与赫敏分头行动，如同所有其他的斯莱特林那样与格兰芬多餐桌保持着距离。

哈利冲赫敏打了个招呼，打算继续对付盘子里的土豆炖牛肉，却听见韦斯莱夫人对赫敏冷淡地说：“你好，赫敏。”

哈利忽然意识到，韦斯莱夫人对赫敏的态度比暑假里那会儿疏远很多。

“您好。”赫敏疑惑地坐在金妮的旁边，脸色因为韦斯莱夫人的态度变得有些发窘。

哈利猜，韦斯莱夫人还在因为很早以前《预言家日报》上的一些有关他和赫敏的谣言而介意，正如她今早有点介意小天狼星和芙蓉的谣言一样。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一块煎得油滋滋的土豆，澄清道：“韦斯莱夫人，你不会相信丽塔·斯基特以前写的那些垃圾文章吧？赫敏从来都不是我的女朋友，也没有玩弄我的感情。”

梅林保佑，她可是德拉科·马尔福的女朋友，谁敢招惹？

“噢！”韦斯莱夫人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立即说，“不——我当然不信！我听说，丽塔·斯基特专门无事生非。”

随后，她对赫敏表现得热情多了。

赫敏并没有把韦斯莱夫人的态度放在心上。她冲桌子对面的韦斯莱夫人笑了笑，随便喝了口南瓜汁，目光就投射在韦斯莱夫人身后的斯莱特林的餐桌上。

——她的男友正懒洋洋地替他自己倒一杯苹果汁，迅速瞥了她一眼。

“珀西好吗？”哈利问韦斯莱夫人，试图缓和一下刚才的尴尬气氛，“这次怎么没见到他来？”

“哦，还不是因为克劳奇的事？他给珀西惹了不少麻烦。”韦斯莱夫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他先前搞出了那档子昏了头的事——攻击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克鲁姆——部里对他很恼火。”

“哦，饶了我吧，这关珀西什么事？”罗恩不满地说。

“他们不想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但是他们把珀西叫去了，盘问他克劳奇先生先前给他发来的诸多指示。”韦斯莱夫人义愤填膺地说，“他们好像认为这些指示可能不是克劳奇亲笔写的。这都是无稽之谈！”

哈利睁大了眼睛，惊异地瞧着韦斯莱夫人。

“珀西才不会弄虚作假呢！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是不是，哈利？”韦斯莱夫人看到了哈利眼中的不认同，语气高兴了一点，“珀西是个多么渴求上进的、勤勤恳恳工作的优秀的孩子！”

“是啊，上进到连饭都不吃了，我们猜他在练习某种特殊的魔法——”乔治笑嘻嘻地说。

“——来自东方的古老魔法，辟谷。”弗雷德怪声怪气地说，与他的兄弟干了个杯，惹得他们的小妹妹轻声发笑。

“这并不好笑！你们起码还能在这里大吃大喝，你们的兄弟现在却不知道吃不吃得上一口热乎饭！”韦斯莱夫人责备地瞪了孪生兄弟一眼，虎着脸说：“他总是在加班，我总是难以在正常的饭点见到他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

“他现在忙些什么？”罗恩惊讶地问。

韦斯莱夫人发起了牢骚：“他得处理克劳奇先生所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可怜的孩子！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他们不信任他！”

“不信任？”哈利有点疑惑，“珀西没事吧？”

“没事。他只是被叫去问话而已，并没有丢掉他的工作。事实上，这工作反而比以前更繁重了。”比尔对哈利笑了笑，“我猜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比他效率更高、更能迅速接手这些烂摊子的人。”

“要是我，我就撂挑子不干了。”弗雷德说，“既然他都被人怀疑了，他就该把什么都放下，任由那些人自己折腾去。”

比尔摇了摇头，说：“珀西的责任心挺强的，他不愿意放任那些事情没人管。他总是希望把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

哈利听到韦斯莱孪生兄弟齐刷刷地说：“他是个榆木脑袋——”

可是比尔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表情里有赞赏也有无奈：“他告诉我，部里总是说他们人手不足，派不出任何多余的人去分担那些工作；但他们却专门派了两个人来审查他所做完的工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是不是很好笑？”

这些话终于引起了赫敏·格兰杰的注意。她把目光从斯莱特林的餐桌上拉了回来。

她听见韦斯莱夫人没好气地说：“哦，我想他们的确替他分担了一件本该属于他的工作！他们不让他再代替已故的克劳奇先生当第五名裁判，改让康奈利·福吉当了！否则，我们今天还能见见珀西。”

赫敏切开一块热气腾腾的苹果派，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忍不住插嘴道，“韦斯莱夫人，魔法部对克劳奇先生的去世是什么态度？”

韦斯莱夫人马上对赫敏打开了话匣子。她语气颇为不赞同地告诉赫敏，魔法部是如何简陋地对待一个司长的离世，悄无声息地让克劳奇入土为安的。

因为已经听过一遍类似的话，哈利立即丧失了兴趣，又给自己的盘子里舀了两大勺土豆炖牛肉。

“其他人对此怎么说呢？巴格曼先生这种知道内情的人，难道不会说些什么吗？他最近怎么样？”赫敏继续问。

韦斯莱夫人似乎因为她刚刚对待赫敏的冷淡态度而感到有点抱歉，这会儿对赫敏显得多了几分耐心：“哦，他是顾不上克劳奇的事情了，他那里更是一团糟。他手下的一个部员，伯莎·乔金斯失踪了。本来，巴格曼经常托病不来部里，老伯莎还能帮他料理点事务——虽然真正办成的事务也不多——她这个人总有点糊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