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多半日,即将进入梅庄,站在船头,已经能够看到满山的梅林。方鉴靠在船舷边,闭着眼打盹。
船身微微一晃,余波激荡。紧接着只听一声惊呼炸开。
“船漏水了!”
方家众人急忙四处寻找船夫,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为了行船平稳,这些船皆用铁链收尾相连。只要一只船沉了下去,其余的船都逃不过!
“怎么回事!”动静惊醒了方鉴,他推开窗,一脸不耐地呵道。
“大人!有船漏水了!”
“你说什么?!”
“船!”仆从吓得声音都变了,“船,船漏了!”
还未等方鉴反应过来,只听传来咔嚓一声,脚底的船板骤然豁开一个大洞,足有人脑袋大小。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穿透船板。
方鉴终于明白今日是被人摆了一道,气急败坏朝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把船舱里的东西都扔出去啊!快找东西把洞补上!”
船舱里装的都是方家这些年收来的宝贝,件件价值不菲。
但现如今已是自顾不暇,方鉴虽然肉疼,但保命要紧,也只得狠心将这些珍宝扔出去。
众人听见命令,都忙不迭去往船舱去扔。
“大人,这……这里头怎么都是石头?!”
“不可能!”
里头的东西都是他看着人装进去的,怎么可能是石头!
他跨上船,一把拽开仆从。
船舱里的箱子已经全部打开。
正如他们所说,这些箱子里全都是石头。别说是金子,连一枚铜钱都找不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刚刚那些船夫!”方鉴踉跄后退,仿佛被一枚巨锤击中,脑海一片恍惚。
他靠在船舷上,勉强支撑着身体,指着箱子道:“快,快扔下去。”
只可惜他们发现得太晚,他们即使将所有的木箱都扔了下去,也已经于事无补。
不得已,
可是这寒冬腊月河水的寒凉,又岂是凡人能抵御得了的。
更何况是方鉴此等锦衣玉食惯了的人。
刚下水不久,他便被河水冻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一列船缓缓停在梅庄后山渡口。
月如琢将人拖到岸上,踢了一脚。
“半个时辰了还不醒,跟小爷我装死是吧?”
“他又比不得小公子你,在水里泡半天还生龙活虎。”
“你等等便是。”
前一句是那船夫说的,后一句是愫愫说的。
月如琢哎了声,随手捡了根树枝拍了拍他的脸。
“行,小爷我等得起!反正我爹又不在,别说是这一会儿了,等个三五天都行!”
当然,得在他爹尚未回来的时候。若是他爹在……
嗯……
大抵又要挨一顿棍子。
正在他心底暗自庆幸之时,阴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月如琢,你说说,谁不在。”
月如琢后背一僵,脸上的得意的笑容维持了不过片刻,就化成碎片零落散了一地,露出一张似哭非哭的脸。
何为现世报,他如今算是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
“爹,您怎么回来了?”
说着,他一脚将方鉴的踹到草丛里。
可怜他刚从冷水里被捞上来,连身体都还没暖和过来,又平白遭了月如琢一脚。
月寻归抱胸站在石阶下,一身青衣迎风飘摇,宛如一根藏锋于鞘的长剑,眉目见间透着丝丝剑客才有的落拓洒脱,虽未出手,却已足见其锋锐。
“怎么,我回来你打扰了你的好事?”
“没有没有。”月如琢急忙赔笑。
在他爹面前,他半点儿心眼都生不出。毕竟他爹的武功比他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要是动手,他只有被吊着打的份。
月寻归瞥了草丛一眼,看向一脸心虚的月寻归,冷冷一笑。
“你是现在交代,还是回去交代。”
“回去交代,回去交代!”后山风大,这里又是渡口,跪上半日得要了他半条命去。
更何况方鉴现在还没醒,这要是一冻让他死了,那也太便宜他了些。
月寻归看向岸边的船夫们,面容缓和了些。
“一个个都多大的人了,也还跟着他闹。”
众人面上皆露出几次笑意。
“这不是平日无事嘛,陪小公子耍耍,比撑船可有意思多了。”
“就是,大公子,不是在下说您,也是时候该让小公子学着喝酒了。瞧瞧他昨日,喝一碗化青都能呛成那样,多丢我们月家的人。”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月如琢心里都快要给他磕头了,他当年可是信誓旦旦跟他爹立说再也不碰酒的。
“嗯,知道了。天色也晚了,你们今日就留在梅庄过夜吧。”
月寻归语气平淡如话家常,但月如琢无比明白。
今日这一顿揍他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没想到去了朗州被阿姐打,回到了岳州还得被爹揍。
怎一个惨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