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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战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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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高的画匣压得她手臂重重一沉,要她双手合抱才能稳当托住。这画不过半个手臂粗细,何至于用这么大一个画匣装。

愫愫虽因为这是燃灯的画而有些许不乐意,当下也没有显出拒绝之意。

反正过不久她便要去都城,带一个画匣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

“这画要交给何人?”

月寻归看向沈缱,神情中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

“自然是愿意领受它的人。”

“愿意领受它的人?”

“等到那日,他自会出现。”

愫愫想要多问几句,但看月寻归却已不愿多说,他推开门,身形随即融入风霜,再不见行踪。

“沈缱,你说……月叔为何要将这画交给我们?”

他轻轻道:“也许,只有我们才能寻见那要画之人。”

“罢了,先下山吧。”

沈缱点点头,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住处走去。

在她背后看不见的地方,一只蚂蚁不知何时爬上画匣,沿着木头间的缝隙钻入画卷。

蚂蚁攀过崇山峻岭,行过沼泽大川,它顺着那条大诏最宽广繁华的道路一路北上,向它所感知的光明而前进。

它天真地以为这是出路,是黑夜过后初升的白昼。殊不知,那道光亮,不过是日薄西山的余晖。

萧华诏已能看到城墙上燃起的烽火。

她身上穿着一身宽大的甲胄,并不十分合身。这是先皇当年平定天下时所穿,距如今已有几十年。

尽管历经光阴,甲胄仍旧闪着金黄的光泽,仿佛还能依稀能看到当年先皇征战沙场,横扫千军的英姿。

先皇已逝去多年,随着先皇征战的老兵们,如今也都已白发苍苍。一见那身甲胄,他们难掩热泪。

一路上,人群安静而沉默。

直到萧华诏跨上马学往城墙而去时,她身后的兵士们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长公主!”

在她身后,乌泱泱的人成片成片跪下,寒风裹挟着飘扬的霜雪扑在人们脸上,他们的神情如赴死般悲壮。

“您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华诏回过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好。”她轻声道。

对朝廷而言,这一场战争胜利得轻而易举。萧华诏甚至连城门都未攻下,身边的兵士们便已经阵亡了大半。这是朝臣们早已预料到的,长公主拥有的那些精兵都在以前的京兆尹郑玄手里,她手底下的都是当年随着先皇征战的老兵,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战力。

不过让他们未料到的是,长公主手下竟不足百人。

她用这寥寥百人,围攻大诏最坚不可破的城池。

“不对啊,”陆归隐看着妻子,疑惑道:“长公主手下应当不止这么些人才对。”

“勿要多说。”赵娉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道:“当不知道便是。”

长公主是仁德之人,也许事先便知道此战必败,将那些人遣散了罢。

城墙下,萧华诏站立在血泊之中,轻轻掩下最后一位死去兵士的眼睛,抬眼看向站在高耸城墙上的人影。

赵娉不忍收回眼。

或许从京兆尹郑玄死后,长公主便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同为女子,她比一般人更了解长公主内心的那块柔软的地方。

城墙上,萧寅抚掌大笑。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朕要好好赏赐你们!”

“陛下,长公主率领的余孽虽除,但长公主……又该如何处置?”

“爱卿有何高见?”

荀喻拱手道:“臣以为,国失法度如同君失民心,纵使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长公主的造反之罪应当按照国法论处。”

“哦?”萧寅眼角露出一丝精光,捋了捋胡须,“那国法上说,造反之罪该如何论处?”

荀喻无情地瞥过城下女子,收回目光:“按律,当就地诛杀。”

“不可。”谢去夷拱手道:“长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为何会突然谋反?微臣以为,长公主应当受了奸人蛊惑,才生出谋反之意。”

“谢相此言,难道在替长公主申辩?”他指向城下,嗤笑道:“便是她受人蛊惑又如何,郑玄已死,这些兵士,可都是她自己带来的。”

谢去夷见此话不通,话头一转:“荀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陛下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荀喻面上滴水不漏,仍旧笑着:“臣只是以为,长公主若不死难以震慑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罢了。长公主虽兵败,但谁知是否还有人也存了谋反之心呢?”

萧寅不由得脸色微变。

谁都知道,谢家是长公主之母的本家。谢家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未必不会贪恋权势而生出谋反之意。如若今日不杀萧华诏以震慑谢家,必成大患。

至于如何名正言顺地杀了她……

萧寅往下看去,忽生一计,他高声道:“听谢相说,长公主是被人蒙蔽了才做出此等错事。朕不喜杀人,只要你认句错,朕便不杀你。”

萧华诏擦去嘴角的血,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何必同我这般假惺惺,你以为我不知当年你做过什么?弑兄杀侄,假撰圣旨,窃夺皇位,每一件罪行,都够你死千百回。如今倒在我面前装起慈悲来了,你照照镜子,配么?”

萧寅眼睛微微眯起,紧紧扣住玉扳指。

“这么说,你不认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寅,你听着,我萧华诏就是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刀,猛然朝胸口刺去。

滚烫的血液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不后悔自己的莽撞,她在世间已苟活了太久,久到她都快忘了,当年是谁杀了她所有的至亲之人。还好,还好,她走出了这一步,到了九泉之下,也能见父皇了……

血液不断流失,她感到身体在渐渐发冷,但心却是热的。

她想见父皇,母后,哥哥……

还有她的郑玄……

热血溅地,难暖一方寒土。

天地晦暗,万物同悲,大诏从此迎来了它最黑暗的岁月。

“萧华诏!”

她微微抬眼,静静看向城墙上的白影,动了动唇,似乎是一声谢谢。

小太子忍不住别过脸,擦了擦眼角的泪滴。

“公主……”

山林尽处,终于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低低的哀泣,蔓延至远处。

“你听到了么,大诏最后一根脊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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