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世时还有人治得住他,师父仙去之后,他这师弟在这深山老林里做起了山大王,一做就是几十年,无人管束,早不知天下还有规则一说。
“诶诶诶,我都说了,你这半月不许走,不许走听到没!”
“没听见。”
“没听见也无妨。”他笑声得意又猖狂,不紧不慢负手跟在他身后,高声道:“我已经让小师弟将无静山的出口都围了起来,除非国师大人你能舍得下面子爬出去,否则就别想了,乖乖待在山上陪我下棋吧……”
次日,愫愫去竹林练剑,冷不丁看见奚邝脸上多了两道伤疤。明晃晃挂在脸上。
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活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师父,你晚上起夜摔了?”
“去去去!”奚邝挥了挥他那只唯一能动的手臂,呲着牙不悦道:“你师父我从不起夜。再说你师父武功天下无人能敌,谁还能伤了我?此,此乃为师练功所致。”他一整句话都含含糊糊听不清楚,唯独在无人能敌这四个字上蓦地加重了音。
嗯,摆明儿的欲盖弥彰。
愫愫也不拆穿他,笑了笑,问起燃灯的去向,却不想他一番话回答得漏洞百出。
“他呀,为师,为师怎会知道他去哪儿了……”他目光左右游移,就是不看愫愫。
“骗人。”她瞥了他一眼,语气格外笃定。平常他说话自称都是“你师父我”,而每次一说假话就自称“为师”。幸亏她多长了心眼,不然说不定会被他一番话又糊弄过去。
奚邝借着喝茶的动作,拿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心虚得声音都低了几分,“啊呀,他是为师的师兄,为师驱使驱使我那小师弟还行,哪儿管得住他嘛……”
“我只是问他去向而已,何时让你管什么了?”愫愫双手抱肩,眯了眯眼,目光活像要把他盯出个洞来,“你们该不会是背着我想把沈缱抓走吧?”
“断不可能!”一提这话奚邝顿时不心虚了,拍了拍胸信誓旦旦道:“你师父我你还不了解?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此等为虎作伥之事来,你且把心放肚子里!”
愫愫目光打量着他的神情,确实不像他平日里同她打马虎眼的时候,此话应该是真的。
她顿了顿,又问:“你真的不知燃灯去向?”
“不知不知,为师都说了不知道嘛!”他咳了咳,看了眼天上的日头,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好了,该练剑了!你再过半月就要回去,师父我还得教你些保命的招式呢!”
他一边嘴里絮絮叨叨,一边往竹林外头走,走到半路又回头叮嘱道:“你先练着啊,不许偷懒。为师的水壶忘带了,回去喝口水再来。”
……
“逃避可耻。”
愫愫望着他的腰间明晃晃挂着的水壶,嘴里吐出四个字。
她练了大半个时辰,练得大汗淋漓,手臂几乎连剑也拿不出了。等了半天还不见他人影,便倚着崖边的石头上吹风,顺便看看人去哪儿了。
等了半刻钟没看见她那不着调的师父,倒是看见断情师姐从山门进来,手臂间还挽了个篮子。
“小师妹,你不是正练剑么?怎得空下来了。”她也看见了她,笑着朝这边走过来。
愫愫瞄了她的脚一眼,今日断情师姐居然穿了鞋履,脚腕的铃铛也不见了。衣裙素净不染纤尘,虽不及当日初见明艳,亦别有一番风情。
若不是她背着的长弓,她几乎都要认不出她来。
察觉了她的目光,断情盈盈一笑,“我那些衣裙都繁复得很,在外行事多有不便。若是师妹喜欢,过些日子和我一道下山去,师姐我认识不少好绣娘,做得一手好衣裳。”
愫愫笑着应下,又问她在路上是否看见奚邝。
“我刚给师兄们送饭去,那里没看见师伯,许是下山去了?”见愫愫面露不解,她解释道:“前些日子师伯说要将下山的路全都封起来,也不知为何……你若有急事要寻他,或许可去茶亭看看。这几日师伯一直都在那儿和人下棋。”
愫愫心弦一动,追问道:“和谁?”
“应该叫大师伯?”断情短暂地迟疑,话音一转,“不过他很早就离开无静山了,我们这些后来的弟子对他并不熟悉。”
愫愫心中虽对此人身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怀着些许希冀。
“此人,叫什么?”
“柳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