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将楼云台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未曾多言。
引二女进来的弟子请她们坐在了尹丝右手边的两张席位,为他们端上酒菜。
“松鼠鳜鱼?这时节还能吃到鳜鱼!江姐姐,咱们这趟罪没白遭!”祝青宁说着夹起一块鳜鱼塞入口中。“嗯!外皮酥脆,肉质鲜美,酸甜多汁!不枉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找到这环翠山庄!”
江雨潇夹了一块鳜鱼,又吃下一口菰米饭赞道:“肥鳜香粳小桃源,这时节只有在环翠山庄才能品尝到如此美味。若要在深水中捉活鱼,非得是水性极佳之人不可。”她又斟了一杯茱萸酒小声说:“遍插茱萸少一人。愿重阳多福多寿。”
“每逢佳节倍思亲,姐姐可是想念家人了?”
江雨潇垂眸看着杯中的金波玉液轻声道:“我爷娘都已不在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勾起了你的伤心事。”祝青宁饮下一杯酒。
“我自罚一杯。其实我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傅带回药王谷抚养长大,以前也会想爷娘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后来便也不想了,师傅就是我的爷娘,药王谷就是我的家。”
江雨潇神色哀戚,“虽然爷娘兄长已去,母亲那边的亲人仍然安康建在,只是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他们,他们应该也以为我早就死了吧。”
“呸呸呸!重阳长寿安康!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祝青宁斟了一杯酒递给江雨潇。“快喝一杯,活到九十九还嫌少。”
江雨潇被祝青宁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你怎么那么稀奇古怪的道理?”
祝青宁得意地笑,两人插科打诨又是笑作一团。
舞乐笙歌,觥筹交错,众人饮酒作诗,天天说地,观泉楼中沉溺于盛宴之乐,二更的锣鼓响了三次,也没人注意。直到杯盘狼藉,众人东倒西歪的醉倒在案前,楼云台才醉眼朦胧地摆手让弟子扶客人们回房间休息。
“今日,亲友济济一堂,一时高兴难免贪杯,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开怀畅饮!”
众人起身向楼云台施礼告辞,三三两两地离开,众人依次离席。
江雨潇却没有随大家退出去,她让祝青宁先行回去休息,自己走到楼声面前说了些什么,却见楼声点了点头引着她出了观泉楼。
方才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观泉楼已恢复往日宁静,甚至有些冷清。
闻道单手托腮,胳膊拄在食案上,另一只手拿起酒壶直接往口中倒酒,口中念叨:“俄顷羞颇珍……寂寥人散后……”
楼云台过去坐在闻道身边笑道:“你怎么还不走?我的酒就这么好喝?”
“俄顷羞颇珍……寂寥人散后……”
闻道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壶中剩的最后一点酒全倒入口中,然后继续念叨。
“你醉了,寂寞的人最容易醉。”
“寂寞?有朋友在,有酒喝,岂会寂寞?”
“日月交辉,四时更替,是自然之道。人相聚又离散,是人之道。太阳升起,月亮就不能不落下,秋天到了,夏天就不能不消失,人们相聚,就不能不离别。”
闻道苦笑,喃喃地说:“你才是醉了,说什么鬼话。我且问你,你醒着,就不能不醉,你醉了,就不能不醒。醉了也是要醒,醒了还会再醉,那你说喝酒是为了什么?”
“既然看不开,过不去,便只有贪图半醉半醒间这最后的欢愉了。”
闻道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也许是睡着了,也许真的喝醉了,他确实该好好休息,他太累了。
但是,天从不遂人愿。
刺耳的铃声响起,有人闯入了环翠山庄。
号声吹了四声,对方已至第四层,是奔着月驾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