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点头，“给你添麻烦了。”

金发青年比他们上次见面瘦了一些，手腕包在略显宽大的病号服里，属于混血儿俊美的五官染上了点病气，显得整个人年纪又小了不少，有种脆弱与锋利交织的矛盾美感。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身体，这样的人，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卧底了八年，熬过了那么多非人刑罚，将情报传回了总部，奠定了他们胜利的基础。

田宫的心情很是微妙，望着降谷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老实说，虽然只有短短几次会面，也称不上愉快，但抛开心理医生这个假身份，作为田宫个人对降谷警官是敬仰大过于其他负面情绪的。

只是……

想到自己的任务，有自己的立场和坚持的田宫还是很快收敛好了私人情绪，硬起心肠开始了这次名为探病，读作心理疏导，实则写作审查的谈话。

*

田宫走后，降谷零不可避免的感到了疲惫。

他捏了捏鼻梁，起身扶着输液架往卫生间的走去。

他的脚昨天就消肿了，今天只有一点酸胀，相信很快就能恢复。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风见裕也脚步匆匆的行走在医院的走廊里，电梯人多，他干脆走楼梯爬了上来。

他刚得知降谷零因术后恢复不当住进了医院，立马就跑来了。

电话打来的时候聪明的小白狗好似知道是自己的主人出事了，挡在门口一副一定要跟他一起出来的架势。

风见深知它的厉害，好言好语说尽了，哈罗仍不为所动，最后逼得他没办法，趁狗不备爬窗出来的。

想想上司要是知道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估计又会说出那句至今仍是风见噩梦排行榜第一名的名言——

‘你就是这样做公安的吗？’

风见在心里流着宽面条，回想金发上司当时的表情和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落在外人眼里，就是这个寸头戴眼镜的男人神色变得更加冷峻，生人勿近的气场更重。

等车在医院停车场停好，风见裕也的表情变得更加紧绷，其实是他心里的紧张情绪达到了巅峰。

作为降谷零的联络人，公安的审查针对的当然也有他的一份。

但他毕竟没有长时间脱离总部的视线，所以对于他的审查并没有很严苛，只是暂时被放了假，财务也没有被监管。

哈罗被他的主人托付给他之后，那人就与他单方面断联了。作为合作了八年之久的战友，风见自然懂降谷的意思。

现在形势特殊，被严密监管针对的不只有潜入搜查官。在这种时候，作为曾经的联络同伴，风见裕也最好和降谷零保持距离，最好持续到一切尘埃落定。

但想到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降谷零生病住院消息的人，风见还是想感叹：降谷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严苛无比。

从医院大门再到楼梯间，又从走廊走到病房的这条路上，风见恍然间有了回到了半年前的感觉。

那个时候降谷先生终于脱离了危险，从ICU转进了普通病房，也恢复了意识，一天中起码有两三个小时是能保持清晰的。

偏偏就是这么短的时间，还有些人不断占用，不顾病人的身体和意愿跑来探病，让风见这个真正想来探病的人一再往后挪，才终于抢到了探病权利。

可惜那天的表现实在太没出息了点。

风见回忆那天在病房哭的稀里哗啦，还要降谷先生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情景，是羞耻到恨不得切腹自尽的程度。

打开病房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时风见差点以为是自己想象力太强大，情景重现了。

那天也是，他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敲开病房门，结果里面没有人，他呆住了，然后就被扶着输液架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上司叫醒了。

“风见？”

对，没错，就是这个声音。风见在心里点头，果然是场景重现了。

“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属于上司的声音在耳边又响了一声，一个扶着输液架的清瘦人影从自己身边走过，停在病床边，先把输液架放好才在床边坐下，无奈的看着他。

风见僵硬的与他对视，终于意识到方才不是自己的臆想，“降……降谷先生！”

声音出口意识到医院不能大声喧哗，于是连忙压低了声音。

降谷零满头黑线，有时他也觉得很奇怪，包好风见在内的零组组员，明明每一个放到外面都是铁面无私能独当一面的铁血公安人士，怎么一到自己面前画风就容易变得奇形怪状的呢？

难道是我的问题吗？降谷不确定的想。

风见不知道自家上司的内心活动，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接受审查的这段时间他也或多或少有些心理压力，现在乍见靠谱的上司，情绪有点收不住，尤其是见到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眼眶立刻就红了。

“降谷先生，您辛苦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才从喉咙里艰难挤出这么一句。

降谷听完一愣，眼里闪过动容，顿了两秒才轻笑道：“谢谢。风见也辛苦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