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就这么互相抱着哭了半个多小时。
鼻涕全部蹭在了杨森传的衣服上他也没管,阳钦松耳边只有杨森传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杨……”
杨森传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你闭嘴,不想听。”
“都不是好话,一张口就要提分手。”
“你没有心……”
“我吼你是我的错,对不起,但你要分手,我好难过……”
阳钦松听他一句句念叨,只能顺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你很难哄,我哄不了你。”
杨森传顿了顿,委屈道:“你不说分手我就好哄了。”
“我不想……”
“听你的还是听医生的?”杨森传问。
其实都一个结果,阳钦松悲观地想。那年捡回了一条命已是幸运,这次谁还能说得准呢。
“去医院,我们听医生的,好吗?”杨森传小声说。
阳钦松沉默着,伸手慢慢推开他:“我的病,很严重很严重,很早就有复发征兆了,是我没太当回事。”
“我停药很久了,我以为我要好了,可近期还是会到处出血,还是会犯困犯累,还是会随时随地晕厥……高达70%的复发率,一半不到的配型移植成功率……”
“杨森传,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很悲观现实的人……”
“我们先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现在只是你自己猜测的……”杨森传继续说。
“检查结果不行呢?”阳钦松直白地开口:“我不想别人可怜你。”
“没关系。”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说你?”
杨森传:“我不在乎!”
“我在乎!”阳钦松和他对视。
“我病了这么多年我还不清楚吗?死亡率有多高我不知道吗?万一呢?万一都上不了手术台呢?好,就算能成功,那万一后续排异扛不过来呢?”
“杨森传,你还年轻……我们,别人提起我俩的时候对我最多只会惋惜一句什么可怜英年早逝,那你呢?你怎么办?”
“你为什么就不能往好处想呢?”杨森传皱眉。
“我自己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抱最坏的结果做最坏的打算,所以现在分手对你才是最好最明智的选择!”
“说了我不在乎。”杨森传看着他:“谈恋爱是两个人一起答应的,凭什么说分手是一个人做决定的?”
“你担心那么多,我跟着你去行不行?”
阳钦松眉头一皱:“杨森传!你别荒唐!”
心脏剧烈跳动,阳钦松不敢看杨森传的眼睛,在听见他那句根本不像是意气用事般的话后,他伪装的镇定和坚强还是碎了一地。
“你别推开我,求你了……”
“我爸妈走的那个月里,我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我的家没了,我的爸妈没了,我好像什么都没了,我麻木地想着要不跟着他们去了算了,我觉得人生好没意思,我还没好好当个孝子……”
“林劲野他们每天轮流来盯着我,怕我想不开,公司的领导又来找我说那些股份的事……那段日子我好难熬,我都根本找不到我活着的意义……”
“浑浑噩噩了好几个月,我想,我就先把所有事盘顺,不把那些担子和东西留给朋友们处理,盘顺了我再走……然后,然后我就在医院里再次遇到了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失而复得……”
“……那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你出现了……”
杨森传苦涩地笑出声:“阳钦松,你是我的失而复得。”
“人活着总得有点精神寄托吧?要么有爱,要么有恨,不然行走在世间不就是一副空壳?”
“我没有恨,我只剩那一丁点爱了,难道你要把这点权利也给我剥夺掉吗?”
“是你主动开的口,是你主动求的和,是你想分旺旺碎冰冰,想赢了说话有底气……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你不能说分手就分手,说放弃就放弃啊……”
杨森传眼尾发红,声音沙哑,食指在阳钦松胸口轻轻点了点:“阳钦松,你敢说……你放弃的是你自己吗?你放弃的是我!”
两人沉默地僵持着,僵持到阳钦松都有点站不稳。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耳边又是一阵嗡鸣。
阳钦松颓力地笑了一下,又来了。
又来了……
为了避免倒下去,他用手撑了一下椅背。耳边响起杨森传焦急的声音,像是被隔离在一大口黄金钟里,闷闷的,听也听不清。
“你要放弃我吗?”
算了吧,阳钦松心想。
“你要放弃我吗?”
真的,算了吧。
“你真的,要放弃我吗?”
阳钦松迟迟没回应。
脑子里一片乱麻。
要不……还是算了吧。
反正也没公开恋情,反正也只有林劲野和秦月舒知道。
算了吧。
杨森传都哭了,就这么一周不到的时间,杨森传当着他的面哭了三次了。
第一次在送他来医院的车上,强忍着情绪刻意平静;第二次是他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眼尾红红的,眼泪流出来了都不自知;第三次就是刚刚两人对峙的的时候,豆大的眼泪从他眼眶涌出来。
太可怜了,阳钦松心想。
杨森传妥协了那么多次,他也总得让一回吧。
让一回吧,没有爱的话确实难熬。
如果爱不长久,杨森传迟早能忘记,能掀页,能开启新生活,也不是个坏事。
让一回吧。
阳钦松心里叹了口气,强忍着眩晕,伸手主动抱住了杨森传,小声说:“对不起。”
“我哄哄你,你别伤心了。”
杨森传难过地开口:“阳钦松,你太坏了!”
是,我太坏了……
阳钦松笑了笑。
“原谅我……”
让一回吧,明早醒来再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