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肃音掀开帐帘,抬脚欲进,转过头忽然看到沈郃的侧脸。
那是只有在备战和上战场时,才会在沈郃脸上出现的表情。
一个被捕的赤乌人为何让沈郃如此严肃以对?
那个赤乌人醒着,绿色的眼睛在这昏暗且狭窄的刑狱里泛着微光,十分显眼。
也许是因为昨晚他怪异的行为,他是这间牢狱里,唯一一个手、脚、腰、脖子各处,都被被铁链缠上了两圈的人。
他坐在刑狱角落,茫然地看着被营帐遮蔽的天幕发呆,连沈郃和蒋肃音走进来,都没有唤起他的注意。
直到莫戈也走了进来。
在莫戈踏入这营帐的瞬间,他便一个激灵,仿佛从梦境中醒来一般,眼神猛地追向那从帐帘掀开时的缝隙钻入的浅淡光线。
待莫戈的整个身子都完全进入之后,帘子缓缓滑落,将那光线封死了。
那个绿眼睛的赤乌人这才开始注意到了一同走进来的沈郃和蒋肃音二人,和默默坐在沈郃旁边的白虎莫戈。
蒋肃音皱着眉看了他许久,问沈郃:“你们昨晚虐待他了?”
沈郃也仔细打量了他许久,此人衣衫完好,露出的部分皮肤也没有任何伤痕。
他摇摇头:“我昨晚也睡得早,他不像被虐待过的样子,而且你亲自带回来的人,没有我们俩的命令,不会有人敢来动他。”
那一直看着他们说话的赤乌人,忽然笑了一下:“我知道,想要,什么,知道,你们……”
竟是连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明明捡到他的时候都还是可以正常说话的,只是略微有些磕巴。
沈郃把这几个词想了好几遍才拼凑出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沈郃却不接茬,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蒋肃音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谜语,却知道沈郃不会在正事上开玩笑,便保持沉默静静听着。
那赤乌人似乎消化了很久才理解沈郃的意思,理解之后又愣住,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郃。
他傻笑了一下,嘴里不断重复着:“你……怀……怀……”
反复念叨了半晌,他忽然甩了甩头,回答起了沈郃刚才的问题,“夏语,叫,西里千,千里的,千。”
他说完后,沈郃面色更加冰冷,他拿出方才塞在腰间的两块玉佩,拽着系绳将它们垂吊在西里千面前。
两块玉佩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在昏暗的刑狱中及其明显,也吸引来了旁边其他俘虏的注意,但他们大都听不懂夏语,只静静看着这边的动静。
西里千的注意力瞬间被那玉佩吸引,眸色忽然一亮,竟蓦地高兴起来:“我就说,玉佩,没有偷,我的……”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拿,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被铁链锁得严严实实,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沈郃始终沉默地观察着他所有的表情和动作,因此也没有忽略掉西里千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很快就被他隐藏了起来。
西里千有些落寞地喃喃:“选中,我,他们……我……骗我……”
沈郃不给他喘息之机,趁着这个机会忽然放柔了声音:“他们骗你,骗你做了什么?嗯?”
“他们要找怀……”
西里千的话卡在半途,忽然整个人僵住——莫戈警觉地站了起来。
但这次,即便莫戈在,西里千还是如同李山所说的那样,突然疯狂地抽搐起来!
“唬——!!!”
莫戈难得发出一声震天的虎啸。
刑狱中所有的俘虏都被吓了一跳,就连蒋肃音也微微一惊。
这动静只怕连那些还在沉睡中的将士都被惊醒了不少。
“莫戈!!”沈郃十分严厉地斥他。
莫戈却不应,只是死死锁住西里千,似乎在寻找时机想要上前做些什么。
沈郃气急,上去抬脚给了莫戈屁股上来了一下,吼他:“不听将军的命令你就给我滚出去!!这里是军营!!”
见沈郃真的生了气,莫戈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一步步退回到了沈郃身前坐下。
但仍能看出他肌肉一刻也不松懈地紧绷着,似乎只要略有不对,就可以迅速出手。
蒋肃音见状想要上去压制住抽搐得恐怖的西里千,也被沈郃一把拽回,拉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屁股着地。
沈郃把他往回拉之后,自己倒是上前在距离西里千两步开外的地方蹲下。
莫戈便紧贴在沈郃身边,半步也不肯挪开。
“则弈!”刚站稳的蒋肃音喊他。
沈郃对蒋肃音挥挥手,让他往这边走几步,站到自身边来。
蒋肃音会意,连忙小心上前。
“你看他的眼睛。”沈郃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