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的纳贡,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周掌柜跌坐在地,眼神中满是绝望。
在来三莫教前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找尽了办法。只要能让妻儿好起来,他愿意做任何事。走脚游医,当地名医,甚至御医……他能试的都试遍了,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
是一位神秘高人曾指点他,让他来三莫教认错,他没有犹豫,便托关系联系了推介的人,几经辗转才来到这里。
他来之前并不知要付出什么,不过他不怕,无非就是些身外之物。只要能让自己的家人好起来,换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家中只剩一间老宅,这是他仅剩的祖产了,三莫教如果想要的话,也可尽管拿去。但如今……竟连这些都无用了吗。
魏策垂眸,眼神落在绝望的男人身上,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以往怎么处理的,他甚至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你既诚心悔过,收了金银回家去吧。”
魏策淡淡开口,在暗处的跛足老翁眼神倏忽一变,闪过一丝厉色,扭头看向魏策方向。
果然,只听魏策继续道:“不出七日,你妻儿会好的。”
周掌柜神情怔愣,在听清魏策的话后,眼神中渐渐又有了神采。
这一丁点神采渐渐变得清晰,人也如同浇足了水的秧苗那般,再度恢复了些许精神,他又细细回味了下魏策的回答。
神情顿时染上些许狂喜,本以为没了希望的事,却在转眼间,又给了一个妥贴的保证。
他内心经历了几番起落,他表情夸张到甚至有些狰狞,泪再度淌了下来。
周掌柜对着魏策倒头就拜,险些将额头磕出血来。
一时间殿内只能听到他语无伦次的道谢和忏悔,夹杂着呜咽声,好似兽类的哀鸣。
魏策有些记不得之前是如何处理这类人的了,他眼神虚虚地落在下面的周掌柜身上,思绪淡淡飘远。
似乎每次遇到这类信徒纳贡,他都是将自己的感情和理智隔绝在外,只一味按照上面的意思去传达。
也是因为,只有这样,把自己当做一个傀儡,他才不会疯掉。
他早已不是为自己活的人了,甚至算不上一个人。
高坐神台,人人都把他当教主,当真神。可他知道,他不是。
人们越对他敬仰崇拜,他便越是厌弃自己。
但如今,他也许还有新的路可走。
魏策眼神轻轻扫过林云清,或许这个人,能带来一条新的路。
这不是他第一次违背上面的意思了,代价虽重,但他愿意受。
昨晚的那次意外,让他想赌一把,对林云清的同盟之说,给出自己的态度。
躲在暗处的跛足老翁,听着魏策的承诺,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他将手缓缓抚过着自己断掉的小指,心里带上了些刻薄的嘲弄,眼神中亦射出寒光。
魏策啊魏策,你真把自己当一教之主了吗?为了区区一个贱民,竟擅做主张改了他的代价。
你以为上面的命令,是那么好抗衡的吗?你算什么东西?!
他带着点浑浊的眼神一转,脸上随即浮起一丝恶毒的笑意,悄然走出神殿。
你也别怪我,我只是想帮你减轻点责罚。
林云清将眼前场景收入眼底,心下微松,手也悄悄地卸了力,掌心微痛,已被自己指甲掐的破了皮。
她面色无波地看着下面跪倒的周掌柜,心中却没有那完全松了一口气的坦然。
从魏策的这个承诺来看,基本可以确定,他妻儿的怪病就是三莫教的手笔。
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上一世的林云清是完全不信的。
重活一世,她有了神奇的驭火之力,确实曾经历过短暂迷茫,无神之说在她这里已经颠覆。
但她除邪教之心从不曾改。
这三莫教桩桩件件的神迹皆是人为,背后是无穷的贪欲和野心,甚至在昨日,对几名富商许诺了官职之事,妄图把手伸向朝堂。
更别提对于不信三莫教之人,妄动恶念,害其妻儿。
此间种种行径,已经邪的不能再邪。
若世间神明真是这般贪婪和残暴,在她起心动念除掉三莫教时,便该惨死,而不是又予她一世生机,赐她驭火之力。
林云清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思绪纷杂。
对周掌柜轻轻揭过的这一决议,究竟是上面的意思?还是魏策自己的成算呢?
林云清转头看向魏策,猝不及防与他视线相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魏策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再是之前那般有着淡淡的死意。
她移开视线,强行按下心中的疑惑。
会弄清楚的。
魏策此人疑点颇多,立场不明,不知这桩桩件件恶事中有他几分“功劳”。
她会一件件查清楚,好好清算。
若这作恶中有他一份“功劳”,她便亲手送他入狱。
纳贡结束的第二日,这几位贵人便要启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