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需要旁人关注，但还是会有个别没眼力见的陌生面孔跑过来跟他分享橘子和心事。他有点懊悔来了，直到一位同院前辈指着那扇开启的曲线华丽的镀金大门，叫道：“没人告诉我赛勒斯·艾博特要来啊，他还真把学校当自个儿家呢！”

赛勒斯来了？这可真是件稀罕事儿，他还没抬起头，就听到那慢吞吞的音乐般的嗓音：“南瓜蛋糕都堵不住你的嘴吗，奎里纳斯？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你扮演的谁啊？锡克族族长吗？你还缺片大胡子呢。”

“是印度王子！”

“愚人节还早着呢，亲爱的，”赛勒斯说，用修长的手指拿起一颗葡萄，“或许你想说的是印度王子的鬼魂？恕我直言，你的头巾大到可以藏下一个可怕的秘密。摘下来吧，我的朋友，摘下来让我看看。”

奎里纳斯扭过头去，双手护住头巾：“离我远点，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你的出现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这不是听说你昨天返校，过来看看你吗？你学习那么好，当初老师们在得知你办理休学的时候都吓坏了。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外出实践得怎么样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奎里纳斯气得跺了跺脚，“你也用不着讨好我，赛勒斯。我知道你来不是为了我。那么，忙你该忙的事情去吧。”说完他就悻悻地溜掉了。

艾博特耸耸肩，转身坐到小巴蒂对面。“感谢你还在这里，小巴蒂，”他揉了揉孩子蓬乱的金发，“跟我走吧，我已经替你跟校长请了三天假。”

“你搞什么啊？”小巴蒂怨恨地喊，“我哪儿也不去，我还要上课呢。宴会真无聊，我就应该把我的作业也带来。哎，龙血的十二种用途我还没背下呢，明天早上要考的。”

赛勒斯握住他的手：“你今天必须跟我走，这是司长的命令，你母亲也在那里等着你呢。”

“出什么事了吗？”听对方谈及家人，孩子噌地一下坐起来。

“查莉丝阿姨上周去世了，”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斯卡帕很伤心，你爸爸要我带你去地中海芒通，一起参加她的葬礼。估摸他现在已经到了。我理解你的疑惑，这些我会在路上为你解答。走吧，顺便给你讲讲龙血的知识。”

小巴蒂迟疑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心情出奇地平静，风将头顶的两颗蜡烛吹灭，天花板就像一条巨大的孔雀尾巴，烛光点点，有如金色的眼睛。

这一走就是三天，纳西索斯还在宿舍里躺着呢，他得先跟迈尔斯·辛格尔顿交代一些事情。在征得艾博特同意后，他攥着那只树皮般的食尸鬼手套，带室友来到礼堂门口，像转让家产一样嘱咐他关于照顾纳西索斯的注意事项。

出了学校，路过霍格莫德村，赛勒斯向他讲述上周五夜里查莉丝在收拾桌面时，右手食指被羽毛笔尖扎破，残留的墨水渗进血液，不久后便毒发身亡。调查人员检测出墨水瓶内掺有大量蛇毒，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看来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谋杀啊。上车后，他把头靠在玻璃窗上，观察每一个经过或即将经过的麻瓜，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他们曾经是否杀害过同类或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被同类所杀。他们在万圣夜扮成形形色色的鬼魅，说不定真的会有一群恶魔趁乱混入其中，以人类之名犯下滔天大罪。他们中的一些装扮让他着迷，还有一些让他恐惧。

车内弥漫着温暖的肉豆蔻香味，他感到他的血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双眼紧闭，用湿漉漉的手挤压着灼热的眼睑，试图夺走大脑的视力，可是没有用，大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素材，他可以随意将它们拼接成一部完整的电影，然后打乱，重新排列组合。而他渴望品尝的美妙事物依旧站在那里，像活物一样冲他打着手势。

中央后视镜里的绿眼睛盯得他有些羞耻，他假装没发现，换了个姿势继续发呆。凌晨，他在母亲疗养的别墅里，赛勒斯跟斯卡帕说了一句话，抱着困倦的孩子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