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对上孙玄影的目光,从前那般目含秋水,眸光澄澈,但今日她有些看不透这深瞳中包含了些什么……
少年直勾勾地瞧着孙曌瑛,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要对我做什么吗?”
阿曌被他□□的坦诚给噎住,慌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没有发觉自己端住酒杯的手微微发颤,清液洒湿了衣袖,也没看到孙玄影眼底一闪而过的紫色幽光。
待再看向他时,少年又低垂着黑瞳,眼尾的泪珠缓缓滑落,“别讨厌我,别杀我。”
眼前失落的人缓缓抬眼,红润的眼眶盛满了委屈与迷离。
“好不好?阿曌。”
孙玄影的鼻头粉粉的,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未干,眼眸中的期待满得就要溢出来一般,让人实在不忍辜负。
孙曌瑛在心里默默喊起了救命,本就不多的醉意也彻底消散了,这是什么情况,她该说什么?
刚才在门外不还是一副死扛到底的倔驴脾气,她都准备好来硬的了,这突然的一句话两行泪倒是让她不会接了!
“你醉了,快睡吧。”孙曌瑛此刻不知为什么只想逃避,扔下一句话后火速吹了灯钻上床塌,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真是个妖物!妖典上说豹妖生性冲动暴烈,怎么他反倒像是个小白兔似的,竟如此擅长装可怜博同情?
阿曌反复琢磨刚才的战况,刚才这种伎俩她都在坊中看过上百次了,怎么会被一个小屁孩给噎住了呢,真是失策!
“我应该当场给他念真言咒,烈火灼心下再狡猾的狐狸也要吐口!”
“对,下次就这么干!”少女在被窝里一阵翻江倒海,一会拍脑门一会捶胸顿足。
折腾了好久之后,她气呼呼地在被子里抱臂侧躺,可心脏就像一颗膨胀的气球,正不断扩张贪婪地想要侵占每一寸供她喘息的空间。
不过才闷了一会儿,孙曌瑛感觉好像是气喘发作了一般呼吸困难,赶忙一脚蹬开了被子,大口大口地汲取被子外的新鲜空气。
片刻之后,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怎么这么安静,他还没走?
黑暗中的少年端坐良久,将杯中残酒饮尽,食指轻轻抚上脸庞,只是轻轻一甩,泪珠便被撇了出去。
脸上的的各种表情早已褪去,仿佛刚才委屈乞怜的人并不是他。
断断续续的记忆如闪电般一道又一道劈了下来,冰冷的雨夜,同伴的背叛,撕裂般疼痛的后腿以及他对眼前人鲜血的渴望……
他重新合上双眼按了按眉心,一切又如烟般消失不见。
孙玄影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随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门框和过道的栏杆被他撞得“咚咚”作响。
黑豹的罩门是走关,可他有双灵识这件事……
她既然没问,他自然也没有说。
客栈后院的公鸡很早就吵醒了被窝里的酒醉少女,孙曌瑛的头还略有些疼,于是在一旁边叠衣服边揉脑袋,整理好包袱,阿曌试探着敲了敲旁边厢房的门,果不其然,孙玄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天翻了一个白眼,她就知道!
这个狗皮膏药一定会住在自己隔壁,死死监听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小屁孩的心思一猜就中真是让人一点惊喜感都没有。
孙曌瑛朝着永夜村走去,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
突然,瞧见他住客栈阿曌想起一件事,他一只流浪猫,哪里来的钱住店?
少女猛地刹住脚步,回身截住孙玄影,双手背在身后,满面狐疑地问道:“你竟有钱住店?”
孙玄影好像是被戳中了定身穴,忽而整个身躯震了一下,而后讪讪笑了声,弱声道:“我跟掌柜说算在你账上。”
……
阿曌紧抿双唇像是要说什么又生生憋了回去,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还能毫不不脸红的?!
真是前世修来的冤孽,给猫祖宗当移动血库还要供他吃供他喝……
迈过脚下的这条分界线,就正式进入了永夜的世界,这里时间停滞,人们只能眺望远处的日光以此分辨白天还是黑夜。
村口的阿嬷正在给怀中的孙儿擦洗身体,孙曌瑛走上前,问道:“阿嬷,这村中可有歇脚的地方?”
老妪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两人,头向他们身后的方向一点:“到处都是歇脚的地方。”
阿曌茫然地瞧了瞧身后的房子,与老妪身后的平房一样,这条街上都是普通住家,有几户人家的大门都闪了条缝,窗户摇摇欲坠半挂着,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