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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过)落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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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余田生自己去医院拿结果和开药,谢寄在宾馆等他,午饭后他们就启程回家了。

路上谢寄没问结果,余田生主动复述了医嘱,药不能停,人也是不能劳累的,要养。

半夜才到家,谢寄已经累得够呛,倒床上就睡,余田生被奶奶拽进厨房里问话,他故意抬高声音把说过的话又说一遍。

他不确定谢寄睡没睡着,但他想让他知道,他跟奶奶说的话没有不同。

奶奶连连阿弥陀佛,说没事就好,怎么敢让那小子累着,以后也不让他下地干活了,反正他跟着还操心。

余田生嘴里附和,却没忘记医生一脸严肃的告诫,先天畸形的心脏又属于情况最复杂的一种,现在没事不代表就可以放松,即使以后手术风险也很大。

医生没说,但余田生知道,对谢寄而言,活着就够不容易,不能再要求别的。

冬天早早就下了一场雪,之后又持续降温,第二场大雪下来,谢寄就中招感冒了,绵延不断地咳嗽,本来就不爱动的人更加成了懒骨头。

余青青还是天天来,跟谢寄也不说话,自己在门前平地上堆雪人,忙活一上午只堆出个四不像。

谢寄裹在厚毯子下看得发笑,余田生忙完别的事也过来看着,最后看不下去就自己动手。

他很会做这些东西,雪人堆得跟余青青一样高,塑料袋当帽子,黑木炭做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再找来奶奶不要的花衣服穿上,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余田生说那是余青青,余青青就把胡萝卜拽下来一口咬掉一半吐到地上。

“是你。”指着余田生,她也会反驳了。

谢寄旁观热闹,听到余青青冷不丁问余田生:“他会死吗?”

她一向这样,不懂什么是避讳。

余田生飞快朝谢寄这边看,谢寄早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余田生才敢小声责怪余青青:“瞎说,他就是感冒,以后不许这么说,知道吗?”

余青青并不给面子:“他老生病。”

“生病怎么了,谁不生病。”

余田生有些生气,但知道余青青脑子不好,说多也没用,只好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

谢寄还是没睁开眼,不想余田生发现他听到了难过,也不想余青青再被责怪。

这场感冒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整个冬天,春天来时谢寄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这个春天,奶奶突然走了。

奶奶离开的那天跟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不同,气温渐暖,天气晴好,万物复苏。

余田生早起出门跟师父汇合,谢寄还在床上躺着,奶奶一个人上山种菜,但直到中午奶奶还没有回家。

谢寄直觉不对劲,因为奶奶就算再忙都不会忘记给他准备三餐,他于是出门去找奶奶,但刚到后山脚下就被从山上冲下来的人拦住了。

“我去找奶奶。”大爷也是同村人,叫余四,谢寄问他,“您在上面看到她了吗?她早上去种菜了。”

大爷喘着粗气,手依然钳着谢寄的胳膊不放,谢寄又问了一遍,他才直着嗓子说:“别找了,去把小鱼喊回来。”

谢寄不理解大爷这话什么意思,只当他年纪大了表达不清楚,便准备推开他自己上山找奶奶。

但大爷不但不放手,反而拦腰抱住谢寄往回拖,还骂人:“让你回去打电话就去,长两个耳朵听不懂话吗,崔永秀没了,已经没了,你自己上去等下又……”

谢寄还是听不懂,茫然地往外推人,一边喘着气说,“什么没了?你乱说,奶奶在种菜马上就回来了……你放开我,我去找奶奶……”

大爷扣着人不放。

他知道崔永秀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孙子中看不中用,吼都没敢太大声,只哄说:“……先去打电话让小鱼回来,他回来你奶奶才能进门……你也是大人了要听得懂话……”

谢寄不再挣扎,喃喃自语:“对,我是大人了。我去找奶奶。四爷爷你告诉我,奶奶只是摔倒了是不是?我背不动她,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去接奶奶回来……”

他说着又要往山上去,余四还是拦着不让,谢寄推不开人,只好又求他:“你让我上去,奶奶身上有手机,我打给余田生,我去拿手机,我不找奶奶,你放开我好不好……”

余四种一辈子地,伺候庄稼在行,哄人却太为难了,话说重了怕孩子受不住,轻了又不起作用,唉声叹气。

“你先回家,电话我去打,你奶奶我找人接回来,不能让她在那里躺太久。”

他推谢寄往回走,谢寄沉默地挣开他的手,但还没走两步人就往地上倒,余四大爷看得直摇头,崔永秀走得这么突然,留下这个病秧子还不一定怎么样。

谢寄几乎是被大爷押送回房间,他没力气哭闹,满脑子都是奶奶,奶奶拿着扫把赶那些嚼舌根的人,奶奶指着女人说她没良心,奶奶给他刮痧给他按摩太阳穴,奶奶连煮面都会偷偷在碗底埋鸡蛋……

可是,奶奶最后一个人躺在菜地里,旁边谁都不在,她那时候会不会痛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说点什么都说不出来也没人听……

心口一阵阵刺痛,胃里跟着翻江倒海,谢寄往边上俯身,却只吐出一点酸水来。

余四早走了,谢寄从房间出来,村里的人听到消息都陆续聚了过来,但大家都不把他当大人看,说话也没想着避讳。

“……永秀婶儿这辈子苦够了也累够了,突然走没受折磨也算善终……”

“……这个年纪都要享福了,她是一天福都没享过啊,这两年看着就老下去了……要没这么辛苦搞不好还能多活几年……”

“……田生太不懂事了,该找老婆的年纪捡了个药罐子回来……你们听说没,年前还去省里医院了,去省里一趟容易吗,永秀起早贪黑种田种菜的钱都贴进去了……

谢寄只是心脏不好,耳朵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听着,默默回屋里搬凳子椅子,奶奶没教过他,但他看奶奶这样做过,骂归骂,上门了还是要招待。

赵麻子老婆刘春梅这时候抱着孩子走过来,应该是听到了闲话,冲那几个大娘大婶呸道:“来帮忙就动手,让生病的孩子给你们搬凳子好意思坐?这钱那钱,人家花你们的了吗?永秀婶听到了晚上就来找你们吵架。”

谢寄不看不说。奶奶还没回来,余田生也没回来,家里就他自己,他不能不在这端茶倒水。

奶奶是直到下午余田生回来后才进的门,余田生应该已经哭过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声音也嘶哑得厉害,被来帮忙的人围着商量怎么办事。

谢寄落在人群外面,耳朵捕捉公鸭似的嗓音,想起之前住院余田生差点肺炎咳出的嗓音也是这样,难听,却还是竖着耳朵听他说什么。

又想起那次大爷的死,他问余田生人死了是不是魂魄还在,他想了半天才说是,说只要亲人念着就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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