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省会时已经是晚上,两人舟车劳顿,谢寄又有些晕车症状,他们只好先在车站旁边就近找个旅馆住下。
谢寄累坏了,草草洗漱后就躺下了,但可能是换了新地方,也可能是心里坠着东西,困却睡不着。
谢寄用被子蒙住脸,奈何被子一股子潮湿发霉的味道,他忍耐一会儿就破功了,重新探出头来。
余田生还在收拾东西,听到床上动静问谢寄:“怎么还不睡?”
谢寄不想抱怨被子不舒服,只问他:“我们以后住哪?”
余田生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子包成一团的东西,拆开袋子,里面又是一个花布袋子。
那是奶奶的钱包,谢寄以前见奶奶用过。
余田生把钱包打开,里面是一沓码得整整齐齐的各种面额的钞票,以及一本存折和一张卡。
谢寄平躺,闭上眼睛。
他知道那是奶奶的遗产。奶奶生前极尽节俭,恨不得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然而省下来的这些,她自己永远用不上了。
余田生把钱数了数又把钱包收好,走到床边来坐下,这才回谢寄:“我们明天就去找房子,有地方住了,再找工作也方便。”
谢寄睁开眼,见余田生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他眼里有泪,不想被他笑话忙用手挡住眼睛。
“哭什么?”余田生小声问。
他是明知故问,谢寄不想理他,背过身去。
余田生却伸手过来将他扳平,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奶奶给我们攒了钱,我也会工作,生活不是问题。”
谢寄还是流泪,不受控制一样。
他原先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这么爱哭。那时候被人隔着衣服用皮带抽,他都从不掉眼泪。
是奶奶和余田生把他养娇贵了。
“我们还会回去吗?”他问道。
余田生愣了一下,伸手帮谢寄擦掉眼泪,猜他大概是想奶奶,笑着说:“当然回。奶奶在老家,我们总要回去看看她。”
谢寄没再说话,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余田生洗漱完也躺下。旅馆的大床也很小,但谢寄瘦,两个人平躺也还有空间。
余田生把身上的被子往谢寄那边拉,才听到黑暗里谢寄并没有睡着,翁声翁气说:“奶奶说过那些钱是给你娶媳妇的。”
余田生手顿了顿,继续帮他掖好被子,自己也躺好,踌躇满志道:“我娶媳妇用不着奶奶的钱,我自己挣。”
这些钱除了生活开支,还要预备谢寄以后看病手术。但这些不能跟小鬼说。
谢寄大概终于睡着了,没再接话。
余田生睡不着,脑子里太多东西,要想找房子找工作,要想谢寄的病,还要想他以后可能要读书上学……
一夜几乎没怎么睡,隔天索性早起,谢寄还睡着,余田生不忍叫醒他,轻手轻脚出门买早餐,顺便看下周围环境。
火车站旁人流量大,人员混杂,吵吵嚷嚷不利于谢寄静养,余田生放弃了就近找房子的想法。
回旅馆时谢寄已经醒了,坐在床边发呆,余田生看到他眼底乌青,脸色也不好,知道他昨晚肯定也没睡好。
“感觉怎么样?”他走过去问。
谢寄很轻微地摇头,但早餐他几乎吃不下什么,余田生担心他生病,提议今天先在旅馆休息一天,被拒绝了。
“我没事。”谢寄嘴硬,“去找房子吧,租房至少比住旅馆便宜。”
他还是担心钱的事。
余田生没有坚持,哄着他多少吃了一点东西,之后拿上行李退房,到公交站找了一辆停靠站点最多的车上去。
他们没有目的地,打算沿途看到居民区就下车。但他们还是太盲目了,这趟车人特别多,走走停停,没出几站谢寄就晕车了,脸色煞白,话都说不了。
下一个站点余田生扶着谢寄下车,小鬼应该忍耐了太久,刚下车就吐了,早上哄进去的那点东西吐得一点不剩。
看着谢寄惨不忍睹的脸色,余田生后悔极了,他不该让小鬼逞强,不该这样毫无目的地游走。
他们初衷是省钱,但到头来谢寄病倒才是得不偿失。
谢寄虚弱无力,余田生带他到路边花坛坐下,又脱了外套给他裹上。过一会儿他走开打了一个电话。
尽管不是周末,赵小荷却来得很快,应该是请了假。
余田生很是过意不去,路边见到人就连连抱歉:“会不会耽误你工作,要是……”
赵小荷对余田生这没完没了的客套很不耐烦,直接略过他去看谢寄。她对这个小朋友心疼多过好奇。
“小谢寄你好啊,”赵小荷一点也不见外,蹲在谢寄面前看他的脸色,转头就怪余田生,“不是跟你说过来省城就给我打电话?看你把人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