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门中途打开过,护士满身血地跑出来,余田生还没来得及从地上起来,护士就已经跑远了。
余田生腿脚发软,贴着墙壁站着,看到护士回来,他才张了张嘴,护士又已经旋风一样卷进门里。
万经理走过来,把手搭到余田生肩膀上捏了捏,说:“你别急,医生他们肯定会尽力。你就在这等着,万一他们要问什么你能及时回答。”
余田生点点头,吞了吞口水,艰涩道:“谢谢经理,谢谢万小姐。”
“这些都以后再说。”万经理又捏了捏他。
余田生转头看向抢救室的门,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眼前的一切都凝固了,无人走动说话,也没有消息送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余田生身体颤了一下,下意识往门口靠近。
但脚步声是从电梯口过来,又停在了余田生身后。
余田生回头,看到一张写满关切的但他并不想见的脸。
陈光明往抢救室看了一眼,再看向余田生,有些尴尬地解释:“我听小王说你弟出事,就过来看看,万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王胜不只是包打听,还是包传播,但余田生现在没心情计较这些。
他沉默地靠回墙壁,视线落在地面上,陈光明的倒影就在旁边,跟他一样的姿势靠着墙。
这人有病。他心里骂。
但陈光明听不到,沉默了一会儿,压着嗓音问他:“小王说你弟被人打,就是那边那个男的吗?”
余田生闻言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警察跟那男人还没走,他点点头。
陈光明目光沉了沉,说:“我别的路子没有,搞个把人没问题。你什么想法?”
余田生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怀疑陈光明的能力,而是,比起其他人去留,他更关心谢寄遭遇过什么。
他回陈光明:“我想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我了解我弟,他不会主动惹事。”
陈光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但下一秒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又把烟盒放回口袋里,拿出手机。
“这个容易。交给我。”
陈光明走开了,余田生看到他在走廊尽头打电话,间或往这边看,他便转开了视线。
陈光明这个人讨厌是真讨厌,仗义也不假。
余田生也拿出手机,翻到谢寄给他发的信息,小鬼人懒话少,发照片也比文字多。
他退出对话框,翻开相册。
最新一张是谢寄拍的云,胖乎乎一团,明明看着像狗,他却说像鱼,真没看出来哪里像。
像鱼又像他?余田生不明白。
继续翻照片,再上一张是他自己拍摄于几天前。
小区春晚的那天傍晚,天色暗下来,路灯刚亮起,谢寄在秋千上坐着,感应到什么似的从仰望的姿势低头看过来,镜头在那一瞬间定格。
照片里谢寄的脸被路灯照亮,面部轮廓清新得像刚下过雨的山间溪谷,眉眼清冷料峭,淡色嘴唇微微张开,看起来有些疑惑。
那时谢寄问他是不是拍他,余田生下意识否认了,因为他认定小鬼不喜欢。
但其实,余田生现在想,他应该让谢寄知道,他确实偷偷拍下他,因为那一刻他看到的画面那么美好,值得保存。
余田生与照片里的谢寄对视良久,直到陈光明回来,停在他面前。
陈光明说:“搞定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余田生点头,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补充一句:“那人老婆提到我弟动了手,不知道……”
陈光明飞快明白他的意思,沉静道:“相信我,你想要什么结果,就会是什么结果。不过现在先别想这些,你弟最要紧。”
“对了,”他又说,“我认识这个医院的院长,刚跟他聊了几句,你放心,你弟一定不会有事。”
余田生心里感激,过去的那些不爽也自动退散,百转千回最后只能说出一句:“谢谢你,光明哥。”
陈光明同样感慨万千,目光因此闪烁不定,他在余田生背上拍拍,没再多说。
抢救持续整整五个小时。
期间警察把嫌犯带走,万经理万灵也被余田生请走,今天过年,他没法劳烦他们在医院过除夕。
但陈光明明确告诉余田生:“我留下,需要的时候我能及时找到人。”
余田生没有再推辞。
手术中医生出来告知风险,也问过谢寄过往病史,好在余田生早有准备,一一告知,后来他又相继签了两次病危通知,每一笔都恍如千斤重。
晚上八点一刻,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护士鱼贯出来,余田生发不出声,陈光明代替他询问情况。
“情况暂时是稳定了。但24小时内需要密切观察,如果没有异常才算成功。”
医生声音疲惫,又说:“患者本身身体底子薄弱,求生意识也不强,中途心脏停搏……”
余田生眼底涌出泪水,挤出的声音像被砂轮磨过:“求生意识不强是什么意思?”
医生看着他,仿佛不理解家属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
陈光明打断医生,问:“不好意思,那请问现在能探望吗?还是需要等观察期过了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