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门出去。
余田生站了一会儿,身上是真不舒服,头重脚轻,温度感觉还在往上升,确实没法再勉强了,回房间脱掉衣服躺进被子里。
十几分钟后谢寄回来,先去卧室门口看了一眼,余田生整个人埋在被窝里,只看得到头顶。他去厨房倒来温水,戴好口罩才推门进去喊人吃药。
余田生常年不生病,一病如山倒,被喊得勉强扭过身张开眼,但神志有些不清楚,盯着谢寄看了一会儿嘟囔着什么又闭上了眼睛。
谢寄离得近,听到他那句家乡话喊的是奶奶,心里陡然坠了一下,余田生这两年过得很辛苦,但他从不会说,也只有生病时才会放纵自己软弱。
他放下水杯和药,在床头坐下来,想了想还是把余田生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将药塞进他嘴里。
大概药太苦,余田生醒了,还没意识到自己被抱着,乖乖就着谢寄的手灌了半杯水,然后就想躺下,谢寄鬼使神差地没松手,直到余田生挣扎着往被子里滑下去。
谢寄如梦初醒,看着余田生把被子往上拉,一直盖过头顶,仿佛躲避什么似的。
但其实不是,余田生这是典型的流感症状,高热发冷来势汹汹,谢寄把口罩戴好,回房间抱来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又去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已经八点多,房间没有开灯,谢寄歪在椅子上,看着床上朦胧的背影走神。
他病得太多太久,被余田生照顾得太好也太理所当然,以至于很少想到这个人也会生病,更遑论照顾。
被床上的窸窣拉回神,看到余田生似乎在打寒颤,谢寄一惊猛地起身,谁知坐得太久大脑供血不足,他又眼前发黑地跌回去。
闭眼等了一会儿,谢寄不敢大意,扶着床伸手摸余田生的头,额上还没有汗,温度一点都没降下来,难怪会打寒战。
他去浴室拿盆倒来热水,把毛巾打湿了伸进被子里给余田生擦四肢腋下,就像以前无数次余田生为他做的一样。
一通忙下来,余田生好像舒服了些,卷着被子翻过身睡着了。
谢寄用手摸了摸他的背,能感觉到一点潮汗,应该是药效已经起来。
他有些力竭,口罩戴得他喘不过气,本来还想给余田生换身干净衣服也只能作罢,歪在椅子上平复心跳,时间过得快慢都不再清晰。
但终究是睡不好,天刚蒙蒙亮,谢寄突然惊醒,先去床边摸余田生的额头,高烧退了,出了很多汗,头发都湿了。
他松一口气,再没有睡意,起身去厨房开火。
他会做的东西不多,面条或者粥都没什么难度,况且正是余田生现在需要的。
本来想煮青菜瘦肉粥,最后因为剁不动肉沫只煮了青菜粥,谢寄在心里同情余田生得不到同等的照顾。
余田生在太阳高升时醒来,犹如做了一场奔波不定的梦,昨天的酸痛只剩下酸,头脑好歹恢复了清明。
他一骨碌坐起来,才发现身上压着两床被子,难怪热出一身汗,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被子是谢寄的,也就是说小鬼一晚没睡?
余田生飞快下床出来,果然一眼看到仰靠在沙发上的谢寄,他戴着口罩,身上穿得倒是够厚,但这个姿势无论如何都不算舒服。
他走过去推他,谢寄很快张开眼,但只是看了一眼又皱眉闭上了,气息低弱地问他好些了没有。
“好了,出一身汗现在觉得轻松多了。”余田生倒是没有夸张,又问谢寄,“你昨晚没睡吗?被子都给我盖了。”
谢寄歪过头看院子外,微微眯眼:“几点了?”
“十点多吧。”余田生还站着,心里又酸又软,“我没事了,你回房间睡会,我把被子给你拿过去。”
谢寄确实觉得累,希望不是传染感冒,否则又会麻烦无穷。
他没反对,起身时身体有点打晃,被余田生捞着胳膊扶了一把。
余田生把被子拿过来,考虑到是自己盖过的,又三两下把被罩拆掉,只留被芯给谢寄盖上。
谢寄无声无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余田生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呼吸没有异常才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余田生是从他房间里撕开的药品水盆毛巾以及厨房灶台上已经冷掉的粥拼凑出谢寄为他做的一切,也依稀想起来小鬼抱着他给他喂药时的情景,感动之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在余田生恢复快,谢寄也没有被传染,他们顺利过了一个还算祥和的除夕。
春晚进行到一半时,谢寄收到徐寒芳发来的转账信息,说是给他的过年红包,数额大到让他怀疑她是试图用这笔钱磨平过去十八年的痕迹。
谢寄没有回复徐寒芳,但她转的钱他顺手点了拒收。
他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交易,不代表他愿意接受她自以为是的补偿。
春节冷清静谧,谢寄一向如此,余田生的电话信息倒是很多,他什么都没说,但谢寄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摩拳擦掌等待入职新工作。
开学前两天下了一场雨,当天却晴空万里,谢寄生平第一次踏入校门,来送他的除了余田生还有陈光明。
入学的事一直是陈光明操作,温校长也是他的人脉,他来送谢寄理由充足,并且一见面就递给他一个超大红包。
“开学快乐,这红包是给你买学习资料的,以后考上清北记得请我喝喜酒。”
陈光明暴发户般的豪爽让谢寄无从招架,只把红包转手交给余田生,他不喜欢他们交往过从,但也无能为力。
高一四班,谢寄被女班主任单独介绍,讲台下是一张张不甚清晰的脸,他的手在校服裤兜里攥起来,冷淡道:“谢寄,寄托的寄。”
班主任笑着补充:“谢寄同学写得一手好字,你们那些写字像画符的有机会多向他学习。”
这应该是温校长善意的说辞,谢寄没有否认。
他被安排在教室后排靠近窗边的空位,同桌是个一早就把校服翻到头顶睡觉的神人,前桌转过身对他的到来表示好奇。
“你就是谢寄?”她神情挑衅,语气嘲讽,“我妈把你夸成花了,我也没看出来像什么花。”
谢寄不理她,女孩儿又用胳膊撞课桌,挑起眉不悦道:“你听说过我吗?秦温妮,我妈是温……”
旁边睡觉的人闷着声音接道:“你爸妈真会起名字,见一个亲一个,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