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也不说话,短短几秒对视后,萧睿突然笑了,说:“谢寄,你故意的。”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但谢寄摇头否定:“故意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你故意把陆识祁签过来。”
这一点谢寄倒不否认:“有利可图为什么不签?”
“不是,你图的不是这个。”
萧睿顿了顿,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才出来:“你知道我跟他不对付,昭风签了他又不能马上解约,你堵我为了整他一定会做点什么……谢寄,你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不愧是萧睿,这么快就从愤怒里清醒,谢寄笑着看他,问:“那你考虑考虑?”
萧睿没回答,几秒后问谢寄:“让我给昭风注资可以,钱多投哪不是投。但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
“你说我妈找你谈过之后。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谢寄没打算隐瞒,“陆识祁是个意外,你们之间的事我知道不多,就像你说的,我只是赌了一把。”
谢寄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眼底染上一抹无奈。
“萧睿,昭风是我妈的心血,我担心我未必有能力守护到底。”
“什么意思?”萧睿急得扬高声音,“什么叫你未必能守护到底?你怎么了?”
谢寄摇摇头,苦笑:“萧睿,别跟我装,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要提前打算。我想过,信托可能是个办法,但我更愿意相信你……”
“说到相信我,”萧睿打断他,问起另一件事,“设计图纸看过了吗?你说你为了一碟醋包那么一大盘饺子,余田生他知不知道?”
“不用他知道,房子又不是给他住,他凭劳力赚钱而已。”
谢寄说着从椅子上起来,推萧睿往外走:“走,我请你吃饭,吃大餐。”
小洋房的装修合同拿到手时,余田生才知道并不是什么小洋房,上下两层四百多平,又是市中心的黄金地段,明明就是大别墅。
这么大的工程交给他,说是送钱上门都不为过,余田生翻着合同,拿手机给谢寄发语音。
“谢寄,合同我看过了,你真要交给我这光杆团队来做吗?我是想着这么大发项目找萧总的公司做是不是更有保障,或者陈光明也可以……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挣点钱,心意我都明白……”
谢寄这次却是秒回:“你做不了?做不了就直说,我换人。”
“也不是做不了,我的意思是……”余田生说着一顿,马上改口,笑着说,“行吧你都敢交给我,我哪有不敢接的。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最近都没空,你按合同来就行。”
谢寄倒是公事公办,不过也没骗余田生,他确实是忙。
昭风投资拍摄的几个电影要赶寒假档春节档上映,年底又是大大小小颁奖礼最集中的时候,加上那个探险综艺一直在录制,他少不了到处出差。
直到一月底,距离大年不到一星期,谢寄终于能够喘一口气,回到滨城后先去了医院。
护工说徐寒芳的状况维持得不错,一天中除了昏睡,醒来后会看看电视,或者赶上家里人过来会聊几句,只是疼痛没有减少,止痛药的剂量已经加到最大。
此时徐寒芳还在睡。
谢寄将口罩戴好,先去洗了手,然后坐到床边,将徐寒芳的手放进被子下,给她按摩一会儿手臂和手指。
突然他自己的手指被扣住,谢寄怔了一下,紧紧盯着徐寒芳的脸,可惜等了好久那双眼睛都没有张开,才知道那只是她的无意识反应。
稍晚周琼芳提着保温桶过来了,跟谢寄在病房门口打了个照面。
她似乎有话要说,但谢寄没有给她机会,点点头就错身走开下了楼。
谢寄将司机打发走,自己开车去了别墅,却只停在路边远远看着,别墅楼下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已经堆满乱七八糟的杂物垃圾,天黑后装修工人才陆续走出来。
走在最前头的人是赵麻子。
这是谢寄从余家庄离开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老了很多,头发白了,背也有些佝偻,脸上还架着老花镜。
谢寄把车窗降下来一点,但没有下车。
赵麻子从车前走过时看了一眼,转头跟身边的工友笑着骂天骂地,资本家都是吸血鬼,他们这些人干一辈子苦力也开不上这么好的车。
一个工人笑着问他:“不是说你儿子最近当明星去了?明星多赚钱啊,以后也给你买豪车。”
赵麻子嘿嘿笑着,又退两步走到车窗边,推推眼镜往车里看,却正对上车里的一双冷眼,他表情一滞,马上干笑着走开,扯着嗓子说:“这车不咋样,里面连个灯都没有。”
谢寄都听到了,干脆把车窗落下,外面十几个人都看过来,只是没人认识他。
他又把车窗关上。
后视镜里的人群走远,眼前别墅里的灯相继熄灭,谢寄启动车子,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直到有人过来敲车窗。
余田生刚出院子一眼就看到这辆停在路灯下的黑色越野,忙紧走几步凑在玻璃上往里看。
谢寄在咳嗽,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他敲了车窗,一下两下很多下后,车门才咔哒响了一声。
余田生拉开车门,谢寄扭过头,从口罩下面哑声问他:“这车敢开吗?”
“你敢让我开我就敢开。”余田生一双眼睛落在谢寄脸上,忍不住皱眉,“感冒了吗?嗓子是哑的。”
谢寄没说话,抬身准备下车时又按着心口跌回去。大概坐得有点久,车里又没开暖气,身体是僵的,刚挪动就扯得心口痛。
“怎么了?”余田生紧张道,“你先别动……”
谢寄揉了揉心口,慢慢起身下来,余田生已经绕到另一边去开副驾驶的门,但谢寄自己拉开后座坐了进去。
余田生只好把副驾门关上,默默去前面开车掉头,平稳驶出别墅区。
他从内视镜里看谢寄,猜他应该还是不舒服,口罩上的眉头紧锁,额头上隐约有些细汗,忍不住提起心来。
“还好吧?”他小声问,“要不要去医院?”
谢寄歪靠在椅背上,幽幽开口:“刚从医院出来。”
“看过了?医生怎么说,是感冒吗?你一到冬天就容易感冒。”
何止冬天,一年四季就没有他不容易感冒的季节,只是余田生不知道而已。
谢寄没睁眼,不置可否:“吃过药了。”
余田生又看后视镜一眼,路灯车灯闪过,照得那张脸时明时暗,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