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直白而赤诚,几乎是将他的感情剖出来展示,我不可能佯装听不懂,更不可能继续怀有“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的侥幸。
可是、然而、问题来了——我,我现在该怎么回复?对没有任何这方面经验的人来说,这道题超纲了啊!
回应是肯定不能回应的。旁的我弄不明白,但至少可以确定,我对丹枫并没有那种文学作品里常常描述的见面就柔情脉脉、不见则因思念辗转难眠的感情。但明确拒绝吗?这番话并非在征求我的什么意见,太急于撇清关系反而有点,有点……
我面对丹枫的注视,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可避免地陷入左右为难的僵局。繁杂的思绪在脑中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就差像旁边的塔拉萨人那样,吐点泡泡出来以示混乱了。
“在聊什么呢?”
这时,我的救星,我永远可以指望的好朋友景元从前面折返,隔着段距离遥遥招呼我们,声音借由塔拉萨的特殊技术从水里传播过来:“还不走吗?你俩再磨蹭,可要被师父和白珩她们甩下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应星也放过慢吞吞划水的钢背龟,同样侧身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没、没错……呃。
绝处逢生般的短暂惊喜后,我又心生犹豫,回头看向丹枫,恰好和看过来的他撞上目光。
就私心而言,我自然希望能立刻脱离这个有些尴尬、令人不知所措的处境,但……感情问题不比其它,他都这样明确表态了,我还是一味地只是逃避,怎么说都不太好……唉,如果是平常没什么交际的人倒好办了。
可他偏偏不是。
哪怕是为另外几位好友,我也想慎重对待和丹枫的关系——如果他希望我此刻有明确的答复,我……我可以克服克服……
“走吧。”
谁知丹枫反而收回先前略有强硬的态度,如同方才什么都没说过,平静自然地向景元点点头。若非还缠在我手腕上的异样触感,我都要怀疑刚刚是我的幻听……啊。
对了,还有他的尾巴。
我不敢太用力,更不敢乱碰,怕扯疼或是冒犯到他,只有轻轻摇晃手腕作无声的提醒。
虽然动作幅度很小,连水流都没怎么搅动,但丹枫绝对能感受到。他看我一眼,疑惑道:“嗯?”
你在“嗯?”什么啊……不、不松开吗?总不能一直这么拽着我走吧?
因为景元他们还在关注这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是被察觉了多尴尬啊!比起面临那种场面,我宁可当场遁入塔拉萨的渊底。
或许是我的眼神暗示多少起到点作用,丹枫反应过来。柔韧紧实的龙尾先是更为收紧,随后才如同不情不愿地缓缓放松力道,光滑又坚硬的鳞片质感摩挲过我的肌肤,游鱼般轻轻摆动水波,终于离开了。
“抱歉。”丹枫低声道,“它……有时并非完全受我控制。”
是、是吗……要不还是别和我解释了吧。这听起来更怪了啊!
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却依旧没能掩饰住不自在的心情,游览水晶宫的后半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景元大约看出来了,找了单独相处的时机向我询问情况。
“这是怎么了,阿婵姐姐?”他笑着以轻快的口吻说,“出来玩还愁眉苦脸的怎么成。有什么问题是不能找我帮忙解决的吗?”
……这还真不能。
并非我不相信景元的能力,但我本来是觉得,这种事在大家察觉前悄无声息地让它过去是最好的……虽然从丹枫今天的态度看来,我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
面对景元的关切,我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放弃了倾吐心事的想法,摇摇头示意他没什么大事。
“好吧,我明白了。”景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倒没有继续向我追根究底,“等阿婵姐姐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
我松了口气,但还没为他的善解人意感动多久,稍一转眼,就见他朝丹枫的方向走过去了。
……
算、算了,就当没看到吧……我又不能拦着他们不让聊天!
默默转开脸,我暂时把这件事从脑海中清理掉,跟上白珩和镜流的行动,专心观赏水晶宫的风光。
等到我们从海底出来时,已是长日将尽,金乌西坠。无云的天空被染成瑰丽的金红色,波涛起伏的海面倒映绯红天光,遥遥远眺,海天一线。
白珩甩了甩耳朵尾巴,面上是意犹未尽,却也有苦恼的地方:“虽然没打湿,但总觉得不舒服。我还是回旅店换套衣服吧。”
景元拿起玉兆笑道:“那正好,趁这段时间想想待会儿吃什么。我挑了几家星际网络上评价不错的店,发给你们瞧瞧。”
他将店铺介绍分享到群里。我低头查看的功夫,只听耳边一阵叮叮咚咚,就连习惯屏蔽提示音的镜流玉兆都响了——嗯?
气氛有些冷却,我抬头看到他们凝重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
偏偏是在今日……但需要同时召回他们五个,必然是有要事。我想了想提议道:“……你们要先走吗?我迟些再离开,给你们把行李寄回去吧。”
景元最先看完消息。西沉的太阳如同被阴云遮住,日光黯淡,云层的阴影浓重,竟使他向来璀璨的眼眸看着有几分沉抑。
“不,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天边雷鸣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