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头,屋门关上,桂香在小桌上将药壶里的药倒入药碗,端来桌上,在阮宁芙身边放下,笑着说道:“夫人,药来了。”
碗中药汤近黑,苦辣难言。
这是一位老中医家里祖传的药方,专治疗女子不孕,据说靠此一方,医者家中积攒斗金。余夫人从好友处知晓这个人,特意让人给阮宁芙配了一副药,自此她每晨饮下一碗,日日不停。
桂香往后退了一步,小小的药碗里,汤药纹丝不动,小小的倒映出阮宁芙的一张脸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吃药也成了她的一种日常。
阮宁芙今天没有伸手取药。
一旁顾怀风撂下筷子,将药碗一扫,桂香往身跳了一步,仍是被溅脏了绣鞋。
瞧着沉着脸的顾怀风,收回手去,面色淡薄的阮宁芙,桂香一时之间不敢言语。
外头的动静两个人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只一个晚上,顾怀风心里的不悦又翻涌了起来,他没看地上打碎的药碗,对阮宁芙说道:“庸医之药,不吃也罢!从今天起,再不许熬药!”
“桂香,听见了没有?”
桂香低头诺诺作答:“奴婢听见了。”
阮宁芙视线收回来,给顾怀风夹了一筷子菜,说道:“一会儿你还要去衙门,好好吃饭吧,何必生这些气?”
收回视线,顾怀风继续吃饭,如常出门去鸿胪寺,说是要带几个新罗人去国子监看看。
人走之后丫鬟们收拾饭桌和地上的碎瓷片与洒落的汤药,阮宁芙往外间去,桂香小心跟在身后,问道:“夫人,那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喝就不喝了。”
“都怪奴婢不好。”
“不关你的事儿,一会儿去找宝珠,就说我弄脏了你的鞋,让她拿钱赔一双给你。”
“多谢夫人。”
阮宁芙在窗前坐下,继续理账,窗外日头好,隔着一层绢纱,射到屋子里总归要暗一点,晨起春风亮,还是不开窗得好。
另一头巧儿一早就在院子里从桂香这儿受了冷脸,心里实在委屈,关起门来坐在床边哭泣。
想她在余夫人院子里头,哪个下人不叫她一声姐姐,往日里不管是哪一房里的大小主子,谁也没这么不给她的脸。
一连三天,巧儿没有出过门。
却说另一头正房之中,阮宁芙也不知怎地,从早上起来就不大舒服,有些头晕目眩的样子,精力难以集中,她自忖也许是和在宫里的遭遇有关。
此事不宜声张,只有身边的巧儿看出来了,她只搪塞说春困秋乏。
两个人用了两天时间将余夫人给的账本对完,凡有错的地方都做了批注勾画,用些是在说不清的,就另外夹上一张纸说明。
第三天,阮宁芙去荣安堂请安的时候,让宝珠带上了理好的账本,其实也不过是六七本。
余夫人正在坐榻上喝早茶,她和老侯爷虽是夫妻,但两个人却两处居住,侯爷在书房里另设了一间卧室,是以来荣安堂请安大多数时候也只见余夫人一个人。
一旁准备念书的小子已经抱着书准备好了。
“儿媳给母亲请安。”
余夫人笑:“好好好,一切都好。”
阮宁芙说:“账本也都查对好了,请母亲过目。”
说着,宝珠将账本递给余夫人身边的丫鬟莲儿,莲儿将账本交给余夫人。
余夫人放下茶,翻看放在桌上的账本,看了一会儿,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阮宁芙夸赞道:“这个家里,再没有比你做事更细心的人了。”
阮宁芙回了一礼,笑着说道:“母亲谬赞了,家中上下全靠您主持,儿媳不过是看几页账本,万不敢居功。”
余夫人笑了笑,将手里的账本按在膝盖上,说道:“我这儿还有些账簿没对完,没想到你做的这样快,这几本也交给你好了。”
话音落下,丫鬟抱来一摞蓝色封面账本,看着有十来本,阮宁芙看了说道:“这样多的账本,媳妇一个人恐怕是做不完,不知可否与二弟妹一同分担?”
没想到阮宁芙竟然情愿分权出去,余夫人点了点头,笑着道:“这个你们二人商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