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傲肃然说:“既然是嫂嫂经过,何不让人换桌席面,请嫂嫂来一聚?万望兄长赐我拜见嫂嫂。”
顾怀风想了想,说道:“好吧。”
他将这件事吩咐给了店里的小二,屋子里李傲让人撤了残席,开窗散去酒气,重新布设酒菜席面。
阮宁芙方看完布料,货郎被请到店门前。
两只柳编担子,上面五颜六色的玩具堆成高高的小山,有拨浪鼓、风车、陀螺、梳子、小镜、糖果、小画……应有尽有。
她在挑选给顾玥的玩具,一群小娃娃围着货郎的担子摸摸笑笑、叽叽喳喳,货郎怕被摸了东西,两眼不够用,说着:“要买什么叫你们家里大人来。”
挑了几样,她笑着从中捧了一捧糖果,放到宝珠手里,说道:“给孩子们分一分。”
告诉防备小孩和招揽生意的货郎,“糖果也算我们买的。”
货郎高兴:“是是,夫人要买什么尽管说,我这里什么都有。”
东西买齐了,和宝珠一起带着东西回店里,掌柜的站在一旁说道:“前些年圣上厉行节俭,颁令禁售了一批料子,咱们接手铺子的时候库房里有些不合制度的料子,当时您说要依律行事不再私下卖这些料子,恐怕布料不耐存成了损失,店里就将库房里的一些存货低价清了出去。”
怎么总是能想到或是听到这个人呢?
阮宁芙知道自己的脸色大约难看了一瞬间,一直觑着她面色的老掌柜张福讷讷,她说:“我记得这桩事,您继续说吧。”
张福说:“半个月前这条禁令取消了,您看要不要再进一些此类的货品?虽说贵重料子买的人少,但若是独咱们店里没有倒显得不如旁的店了。”
酒楼的店小二跑进来店来,到阮宁芙侧面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小的见过夫人,请问您是顾少卿的家眷阮夫人么?”
“正是,你有什么事?”
“小的是前方聚缘酒楼的店小二,顾少卿知夫人在这家店里,特意重摆了席面,请您过去店里一起用膳。”
不过今天也不是休沐日,怎么这个时间在吃饭?
阮宁芙奇怪了一下,说道:“好……我就来。”
她交代掌柜:“布料的事,您看着来就好。”
店小二引路,阮宁芙带着宝珠,一同往聚缘酒楼去,进了酒楼,一楼是大堂,二楼多是包厢。
上了楼,在旁引路的店小二说:“就在前头乙字二号房。”
阮宁芙顺着店小二手势看过去,只看见前头有个长相清秀面白无须的男子,像是太监,此人正在查看一个跑堂送来的菜肴,往上一看,正是乙字二号房。
一瓢冷水浇在心头,她蓦然停下脚步,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在皇宫里被宫女引到一个殿室,然后见到萧翀乾的那一次经历。
“我不去了,你就说找到店里我已经走了。”
不顾惊讶的店小二,阮宁芙带着宝珠转身下楼。
前方长相清秀白面无须的年轻人,对端着一盘烤鸭的跑堂说:“我们没要过这个菜。”
“客官,这就是你们要的,乙字二号房,香酥烤鸭一只。”
年轻人疑惑地说:“乙字二号房?”
方才引着阮宁芙来的店小二走过去,说道:“这是乙字三号房,二号房在前面……你看上面的挂牌。”
二人抬头一看包厢挂牌:二三相对,正好相反,再看同一排前后的一和四。
“一二三四”变作了“一三二四”
的确是挂反了。
“怪哉,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才有人注意到。
负责传话的店小二接过跑堂手里的饭菜,说道:“正好我去送,你找人把牌子换回来。”
一准是收拾卫生的人换错了,他们这些酒店的老人送菜不用看号牌,只有几个新来的才总看。
跑堂将新出锅的烤鸭和没能成功请到阮夫人的消息一起送了进去。
阮宁芙回到家,亲自送去顾玥的玩具,陪着她玩了一会儿。
甩骰子的时候,顾玥说:“嫂嫂,哥哥不会喜欢别人的。”
“是么?”阮宁芙笑了笑。
孩子清澈的目光中闪烁着认真的安慰,她想自己也许成了别人眼中的可怜人。
摸摸顾玥的头顶,她说:“别想那么多。”
不知不觉,夜色渐渐深了,回到蘅芳院中的阮宁芙于书房中弹琴。
琴声悠悠,和夜色交织在一起。
故乡的曲子,就像是故乡的月亮,阮宁芙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今天在酒楼里,也许是她眼花,把三看成了二,又或者没看清前面的甲乙丙丁。
作为皇上怎么会来这样的小酒楼呢?
但民间流言说太祖皇帝活着的时候,经常在都城中匿名闲逛。
那个不一定是太监,里头的人也不一定是皇帝。
惊惶尚在心中,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要跑出来作乱。
长此以往,怎么得了呢?
曲子尚未完。
桂香站到了书房门口,面带怒色,气冲冲地说道:“夫人,世子去了巧儿的屋子。”
这一去就是一整夜。
但当时,阮宁芙兀自弹琴,面色不为这桩事惊动,她说:“知道了,你去吧。”
桂香欲言又止,仍是走了,一旁书桌后算账的宝珠放下手里的笔和账本,看向阮宁芙。
阮宁芙容色不变,淡然平静,琴音依旧。
指尖微动,弹拨琴弦,音声婉转。
一息之内,琴弦三颤,音声忽裂,一道银色琴弦凌空飞出。
阮宁芙往后躲了一下,半空中琴弦抛落,右手掌心移至眼前,食指的指腹裂开一道纤细的口子,嫣红的鲜血正缓缓从中渗出。
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