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看见竖起耳朵等着夸赞的张子凡,拧拧他的耳朵,“还有子凡,多谢了。”
她又挑了块桃花饼,但是吃的太急,喉咙里又开始痒起来,没忍住猛烈咳嗽起来。
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刚想进来侍奉,正巧刚才去厨房做午膳的言水回来了。
她听见房里的响动,端着托盘朝房里走去。
“少主醒了?正巧粥也做好了,起来用一些就该喝药了。”
打开门后的言水:……
窗户大开着,张子凡一只腿跨到外边,半边身子探了出去,只是还有半边身子没能及时出去。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尴尬笑笑,咬紧牙转过头去。
李存礼似乎知道时间来不及,一脸镇静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偷溜进来的心慌,甚至一边拍着叶则清后背帮她顺气,一边还挑眉看着张子凡的窘相,心理素质当真不错。
而她家少主嘴边还粘着糕点渣子,手里还攥着半块糕点,言水突然出现,她被噎了一下。
“嗝。”
突然的打嗝声,在寂静的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言水刚进来时确实吓了一跳,但很快把惊讶的表情收好,将托盘放到案几上,再在床上摆放好。
“病人不宜见风,张少主还是先下来把窗户关好吧。”
张子凡猛点头,僵硬地把腿收回来,飞快把窗户关好。
“言……”
“少主先吃饭吧,张少主和六公子还没用饭,我先带他们去吃点。”
言水不由分说把汤勺塞进她手里,之后恭敬却强硬的把两人请出了房间外。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竖起耳朵听门那边言水的唠叨声和张子凡时不时低声的反驳,已经能想象到外面的情景了。
等到最后,言水还是拗不过他们,全吃完饭之后放他们进来,虽然只能站在进门处远远看着。
“少主,喝药了。”
她接过碗,苦恼地看了一眼张子凡和李存礼,最后还是舍弃了她乱七八糟的一堆程序,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绝对不能在自己大侄儿和李存礼面前露出自己怕苦药的弱点。
以后绝对会被嘲笑。
言水:好像发现了张子凡和李存礼的正确用法。
“以后饭点常来坐坐,来尝尝我的手艺。”
把他们送出去的时候,言水语气温柔的能滴水,吓得张子凡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李存礼都差点打个激灵。
这应该就是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的最高境界,等二哥回来她肯定会告状。
他们两人难得想到了一起,虽然离答案差了十万八千里。
过了几天,她的病终于好全了,被允许出门,她呼吸着新鲜空气,差点热泪盈眶。
在房间里憋了将近十天,她都快憋疯了,从来没觉得外面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而且终于不用再喝苦兮兮的药汁了,能尽情的吃各种山珍海味。
经过这一病,李存勖把他们屋子里的取暖的东西全部换了一个遍,还整了两条玄狐皮给他们做了两条披风。
这倒不是最主要的,他决定要提高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素质,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省的被风一吹就病倒了。
所以她还没开心太久,就开始了加强版的学习生活。
就在一天天的学习中,天愈加冷了。这天是休沐日,她睡到天光大亮,在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说好要和李存礼去太原城,但看了眼外面感觉时间还早。
“辰时都快过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所以天暗了些。”言水道。
她赶紧穿上衣服,言水把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才肯她放出来。
外面银装素裹,地上积了一层厚雪,天上还飘着点点雪花。她抬头望着一片素白的天空,伸出手掌,雪花落在手里顷刻便化成水珠。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她本来想不吃饭,迫不及待拿起披风就想走。
“跟六哥约的是巳时,我得走了,不然迟到了。”
谁知李存礼倒先过来了,站在檐下,披风上沾了来时的风雪,长身玉立,翩翩公子,俨然可见未来的风华。
“不着急,现在风雪未停,等雪小一些再出去吧。”
李存礼带了满身寒气,进了屋把身上的雪抖掉,坐在椅子上烤火。
只是用过饭,过了好些时候雪都未停,看样子今天是不能出去了。
“待会子凡肯定要来,在院子里打雪也不错。”她看着簌簌下落的雪花,让人把糕点干果拿上来,两人一边赏雪,一边饮茶,生活可谓是惬意。
过了些时候雪停了,她摸了摸有些圆润的小肚子,道:“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事,不如去主院吧,看看二哥在干什么。”
李存礼欲言又止,“他最近一直在批公文,怨气很大。”
“那更去得看看。”她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由分说拉着他出去。
雪下了一夜积了厚厚的一层,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光。
风雪初停,新雪松软,踩下去人陷入其中,深一脚浅一脚,留下一串脚印。
有的台阶被人踩过许多遍结了冰,她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
李存礼拽住她胳膊,怕她滑倒。只是最后一阶反而是他自己没站稳,往右边倒去,带着她一踉跄,还好他用手撑住墙,才免得两人摔到地上。
因为惯性她往他那边一撞,她的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碰出了沉闷一声。
“嘶。”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李小六你的下巴还真挺硬的。”
李存礼同样揉着有些泛红的下巴,“你的头也不差。”
看见他下巴上的红印,她挪开手,指着自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红了?”
李存礼目光平移,她额头果真红了一块,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说到底是他的过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咳……阿清,抱歉了。”
“嗨,多大点事,到时候你藏的那些孤本给我看一眼就行了。”
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她狡黠地眨眨眼,李存礼无声笑了下,笑里带了些温润,爽快应下:“好,那些书你想看多少看多少。”
那边李存勖正在屋里看着公文,临近年关,李克用又去闭关了,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他来决断,忙得脚不沾地。
听见两串脚步声便知他们来了,抬头一看两人一个额头红了,一个下巴红了。
“怎么,你们打架了?”
“不小心撞到的,一会就消了。”她凑到李存勖跟前,看着堆满桌子的公文政务,咋舌道:“这么多啊,难怪都没听见二哥最近唱戏了。”
“这底下的人呐一有点小事就上报,养着他们都是吃白饭的吗?我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李存勖这段日子看公文看得心烦极了,两指并拢做出个唱戏的手势,拉长嗓音:
“怎一个惨字了得——”
语气凄凉,一个音转了几个弯,听着都觉得同情他。
“唉,可怜啊。”她语气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换来李存勖一个脑瓜崩.
“小妹,来帮二哥一个忙。”
他眼睛一转,心里冒出个念头,“你们也该学着处理政务了,尤其是阿清,以后可是要处理燕云所有政务的。正好趁这个机会教教你们。”
“二哥,你这就是在找苦力。”她一下子点破他的真正意图。“等教会了不会全推给我们,自己去逍遥吧?”
“当然……不会了,二哥不是这种人。”李存勖捏捏她的小脸,触手一片冰凉。
“这么冰,你们先去烤烤火,别着凉了。今天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再教你们。”
她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等我们烤完火,二哥就要开始了。”
“我又不是李扒皮,一个月就三天休息时间,我要是还占用,那未免太严苛了。”他摆摆手,重新把目光投到手里的公文上,“行了,行了,快去吧,要是再病一场又得喝药了。”
两个孩子围在火炉旁,把手靠近火旁,火光映红了他们的小脸,脑袋和脑袋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他绝对是想偷懒。”
“嗯,因为他早上也这样跟我说了。”
“你答应了?”
“……我跑了。”李存礼抬头瞥了她一眼。
哦,原来是跑到自己那里去了。
“姑姑,六叔!”
张子凡人未至,声先到,欢快的声音极具穿刺力传到他们耳中。伴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他跟个兔子似的嗖的窜进来。
“走啊,去打雪仗啊……”
话还没说完,迎面撞上因为公务到现在都没有休息的李存勖,颇有些怨念地盯着他,张子凡立刻弯腰行礼:
“二叔好。”
“嗯。”李存勖不是小心眼的人,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玩吧。”
刚出去,张子凡问:“姑姑,咱们去哪打啊。”
总觉得在这里二叔的怨念会更深,简直如芒刺背。
“打雪仗哪里不能打?”她攥了一把,突然袭击塞进他后脖颈里。
“姑姑你不讲武德,还没开始呢。”
“谁说没开始,出门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她吐吐舌头。
“你等着!看我的!”
她一躲,雪球直接砸向了后面插着手的李存礼。
“张子凡。”李存礼僵硬一瞬,咬牙擦掉头上的雪,“很好,你等着。”
张子凡看他表情不对,立刻撒了欢往外跑。
李存勖看着这群打闹的孩子,忍不住笑出声,看到他们这么快乐有活力,感觉自己干活都有动力了。
笔拿来,他还能再批三百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