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早就不干了的咒术师。因为我天分不足,那种要是我再强一点就好了,要是我可以再进一步就好了但是却做不到的感觉几乎让我发疯。我多恨我自己天分不足,虽然在多数人看来我已经很强了,但是倘若我曾经的身边人是五条悟呢,咒术界的最强,百年难遇的六眼,天才中的天才。
在爱人无数次深夜带着凉气回家,看到他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去处理一级术士解决不了的麻烦,听他抱怨烂橘子们把他拖去开会,他说太认真了担心别人会害怕他,我看着他用反转术式消除疲惫早上再出门工作,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我想要让他轻松一点,我想要让他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身影的时间再多一些,我想要让他真心的笑容和放松的笑容多一点。
普通人无意识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日复一日淤积,咒术师日复一日地与沉淀物厮杀,生命啊,咒力啊,时间啊,血肉啊,在这场没有尽头的对抗中消磨。我的爱人是一个很强大的人,最强的咒术师,做不了的任务,杀不死的咒灵,只要通通扔给他就好了,这是咒术界的共识,而他也撑起了身为最强的责任,五条悟是最强的,最强的咒术师是五条悟,天经地义的事。
我爱他,母庸置疑,他是我的,我的生命里镶嵌的蓝宝石,是我可以为之赴死的爱人,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伴侣。但是我的爱人五条悟,我好想念他,我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他在一起,我知道做不到。
我把没来得及对他说的话,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没来得及一起去看的电影,没来得及一起去做的事,一层一层压在盒子里,越积越厚,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我和他都是。他在偶尔的小憩里没有遮掩的疲惫眼神,我在家里因为旧伤忍耐的叹息,心疼吗,心疼,但是除了心疼安慰感同身受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越发短暂的相处时间里,想说的话,想要传达的心意空空地落在逐渐蒙尘的空气里,变成了弥散呛人的烟雾,这份爱扭曲成了对自己和爱人的怨恨,加上长年累月无能为力的痛苦,像是玻璃外墙的大厦折射的大太阳,积年累月蒙在车后窗上的灰尘,在用细小的木棍一根一根叠起来的,岌岌可危的高塔,一粒一粒的沙砾被风吹过来,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逐渐垮塌的。爱吗?当然爱啊,就像是从心脏里泵出来的血液,恨吗?也好恨啊,恨我自己,我在我的爱里受苦,像是扭曲缠绕打结的发丝,黑暗寂静的房间里独自一人落下的泪水和阵痛,于是恨纠缠上来,我发现我也恨他。
我和五条悟是在一次咒灵祓除的现场遇到的,我拿着水果刀反反复复戳刺着烂泥一样的咒灵,在我戳死咒灵的那一刻,五条悟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鬼屋一样的室内,白色干净的人站在这片扭曲成一团的空间里,说实话有点像故事里的雪童子,但是这个身板应该是雪男,大雪人。于是成为了咒术师。
我是一个努力有余,但处处天赋不足的人,跳级上学,参加竞赛,获得奖金,属于普通人里脑子好使的类型,但是由此见到了真正有天赋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嫉妒,但是嫉妒也没什么用,我卯足了劲逼迫自己去满足自己和他人的期望,和真正有才能的人做到一样的事情,太疲惫了,超过限度的弹簧一样。所以我逃避了,只要不用全力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只是不努力所以比不上,不是的,就是单纯的,天分不足。
最开始我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咒术师,这对我来说太惊险了,但是我想我在这方面我是有天分的啊!我是真的有才能的啊!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抗拒这一份咬牙切齿的像是被削开皮的脆苹果一样的诱惑,所以我成为了咒术师,非常简单。本来就这样好了,本来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把我所有的余力全部榨干,推着车轮向着山顶走。三级,二级,一级,特一级,这很好了,足够了。
被五条悟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忙,刚刚毕业的特级术士还有空答应我的约会邀请。蓬松柔软像棉花糖的白发和他像是碎冰一样的眼瞳很有反差感,他咬着挖冰淇淋的小勺和我一起靠在椅背上笑起来的眉眼,在花火大会在夜幕下烟花映照的开怀大笑的面容,和我围着同款围巾在冷空气里一起呼出白气傻笑起来的脸,雪落在我们的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轻轻飘飘,十指相扣的手,亲密无间的拥抱,唇齿相依的亲吻,予取予求,天马行空,一起胡闹,像是砰地一下炸开的白云朵。爱意和默契在一起度过的时光里凝实,生活啊,生命啊,一切都重新融化合成一体,越靠越近越不满足,人就是这样贪婪无度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