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已经从屋里探出头,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目前,给我们安排的任务是什么?”
“开荒地、凿水渠,现在7月,争取9月能种上秋小麦。”岳三川往附近的民居看了一眼,“这些老乡,都在忙这个事儿,晚上等他们回来,你们就能见到维族老乡了,今天先休息休息,明天跟着一起干,有会说汉话的村长带头。”
穆兰也从屋里探出头,俏皮地看向杨海晏:“海晏哥,你们一会儿呢?”
杨海晏转身已经准备上车,只留下一句:“一会儿出发去图木舒克。”
穆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人已经各自上车开车军用卡车向营地而去,消失在车轮滚起的漫天飞尘。
“你们先去图木舒克吧。”下车后回办公室的路上,岳三川忽然说道,“我明天再动身。”
穆阳不理解:“有什么事儿要处理吗?”
岳三川的脑海里闪现过刚刚祝余率先拎着行囊搬进土坯房的画面。
“我觉得那帮子细皮嫩肉的知青明天会出乱子,他们又不会说维语,我还是去一下比较好。”岳三川说道。
穆阳和杨海晏是同一批来戍边的军士,岳三川不过只比他们早来一年,更别说三个人还是同岁。
可这叽里咕噜又卷舌弹舌的维语,穆阳和杨海晏始终学不会,倒是岳三川已经能和老乡们连比划带说的交流了。
这学习能力真是叫人嫉妒啊。
他拍了拍岳三川的肩膀:“有道理,不过别凶我妹妹。”
岳三川也有心打趣儿:“你这么挂心你妹妹,怎么不接来这边住,还让她在那边吃苦?”
穆阳却一脸坦荡:“在哪儿住不是住,不能因为她是我穆阳的妹妹就享受特权啊,而且穆兰要是不能吃苦的人,干嘛来新疆找我?”
“小心你妹妹在新疆找个维族巴郎,生一窝小混血哦。”岳三川在穆阳的胸膛上捣了一拳。
穆阳却下意识看向一旁正在给汽车轴心上润滑油的杨海晏,说道:“她不会。”
如果分开的这些年,穆兰的那些少女心思没变化的话。
她应该不止是为自己、也为杨海晏才毅然决然地来新疆。
当晚,下工的村长就带着营地里的老乡们主动上门拜访。
一个一个敲开了门,渐渐人传人、声传声,祝余和穆兰也循着声音走了出来。
穿着各色鲜艳衣衫的男女老少正列队好奇地打量着这些知青们。
村长和他们说过,这些都是祖国内陆来的知识分子,会读书、会写字,帮助他们来建设这块生活了世世代代的土地。
“欢迎!”被拥簇在人群中心的村长代表着发言,“我是帕哈太克里村村长,你们叫我阿卜杜就好。”
祝余本以为村长肯定是个小老头,没想到是个青壮的中年人,他的山羊胡长长地拖到了心口,看着也人高马大。
“好!阿卜杜!阿卜杜!”知青们见到这些少数民族老乡同样激动,平时在村里城里生活的,哪见过这么多和自己长相完全不一样的人。
“来,奴尔扎提、迪利扎提,你们两个来表演。”阿卜杜用维语朝人群喊了一声,“会跳舞的一起上呀兄弟姐妹们。”
穆兰小声说道:“叽里咕噜说啥呢,啥也听不懂。”
然而不需要听懂,奴尔扎提和迪利扎提两个小伙子已经掏出了他们的木卡姆和热瓦普琴,弹奏起了悠扬地异族小调。
弦乐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单调,但对于这些处于70年代没什么文娱体验的知青们来说足以说得上是一句“震撼”。
人群开始和着音乐鼓掌,不少人已经出来跳舞,这是一首维族传统经典小曲,大家一边跳一边用维族唱起了歌。
他们身上穿着劳作的衣服,步伐却稳健豪迈,就像是用脚步丈量着家乡的广袤大地似的。
知青只盯着目不转睛之时,小朋友们也挎着草编筐,乖巧地给大家发着馕当作晚餐。
祝余从一个小女孩手上接过一块油馕,边吃边看着舞蹈。
没有想象中的篝火、没有绚丽的裙摆、没有助兴的酒。
可祝余心中还是那么的畅快,甚至在吃完两个馕之后,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加入了进来,穆兰也跟了过去一起跳着舞。
维族老乡们见到有汉人小丫头加入,也惊喜地围着她跳。
祝余的手脚不算协调,她们两个女孩子学起老乡们的招牌扭脖子的动作时逗笑了不少人,而大家也都跃跃欲试地加入进来,纷纷扭起了脖子。
来新疆的第一晚,祝余被拥簇在人群中间跳着现学而又搞怪的“民族舞”,老乡们不会觉得冒犯反而笑得嘻嘻哈哈。
语言或许不通,但笑容一定通。
他们不需要舞台,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舞台。
天渐渐地黑了,祝余在转圈时抬起头,看到了独属于高原地区才能看到的漫天繁星。
村长十分喜欢这两个活泼的小丫头,特意凑到一边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穆兰笑道:“穆兰。”
祝余也大声地介绍着自己:“我叫祝余,年年有余的余。”
祝余的余,不再是多余的余,而是年年有余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