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尧趴在泥泞的地上,喘息间拂起了一阵尘土。
光是说一句话,就好似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发酸的牙龈颤抖不已,废了好大劲才把混着铁锈味的唾沫咽下去,林佳尧吐露下一句话。
“很意外是不是?连异能都没有的新人,怎么敢主动进B级怪谈。”
林佳尧平静地看着不远处开出白色小花的荆棘们,思绪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一个多月前,她还是学校的高三学生,烦心该报考哪所大学,未来从事哪个行业。
自从与怪谈相关的一连串事故发生,那段在学校里的回忆,忽然变得悠久漫长了起来。
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浑浑噩噩地活过一段时间,心中还是潜意识地逃避着自己深陷怪谈的事实。
大概是因为,突然失去了依靠吧。
“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抱着这样的决心进来,又习惯性的寻求倚靠。现在我知道了,总是逃避,这样永远不会长大。”
“同时……我也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卡尔两手抱臂,明白她是在拖延时间。人都是这样的,意识到即将与这世界永别,要么变得不舍,要么歇斯底里。
他不介意多欣赏一会儿这张脸,警惕全放在林佳尧身上的同时,他探头问道:“什么事情?”
林佳尧捂着伤口,颤巍巍地站起来。
两人一高一低,视线交汇,她麻木的眼睛像丧失了养料的土壤。
一道和着泥腥味的风吹来,滴着血珠的碎发黏在她脸上,显得十分苍凉。
对于癖好十分病态的卡尔来说,不亚于一副世界名画,他迷恋而热切地望着她,久违的躁动又重回身体。
林佳尧唇瓣一张一合,轻声道:“你没机会知道了。”
话音还未落下,一股铺天盖地的火药味包围了两人所在的荆棘沼泽,味道浓得像几十吨炸药;如果这块地形有其他动物的话,保准会被这呛鼻的味道当场吓尿。
上过战场的他很快便嗅出了硝酸铵的味道,恐惧像海啸一样席卷了心智。
——她想让整座岛的人为她陪葬!
“疯子。”卡尔飞速咒骂一句,比他抬腿还快的是林佳尧挥餐刀的动作。
她放弃了带有控制效果的鱼竿,选择更得心应手的餐刀,孤注一掷,将性命赌进接下来的这一击里。
也正是这个攻击意图,让卡尔迅速识破火药味的幌子。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奋力一击都显得徒劳无力。
“说到底,你还是太嫩了。”他冰冷无情的话语落下,轻而易举地钳制住林佳尧的右手。
林佳尧果断的将餐刀换到左手,原本冲着对方要害攻去的动线不得不换成其他目标。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咔嚓巨响,面条般的手臂在半空中晃荡,林佳尧如断了线的风筝,被甩出去十米远,惨白着面色摔进了荆棘丛里。
卡尔得意的笑着,习惯性地想要活动下双臂,笑容很快凝在了脸上。
他扭过脖子,视线越过肩头,落在了空空如也的臂膀上。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抽搐着。大脑还没意识到少了一只手的事实,仍在下达活动的指令。
原以为林佳尧顶多在他身上留下个不深不浅的刀痕。没想到划伤之后,他的整条右手臂就消失不见了。
大意了整整三次。
他的每次戒备,都在最后关头有所松懈。
而林佳尧每次都能抓住机会,给他一个“惊喜”,游戏的失败惩罚要是过于严重,那就不好玩了。
“你找死!”
卡尔脸上早没了先前的游刃有余,像是一头暴怒的恶犬,提着那根鱼竿就闯进林佳尧所在的荆棘丛里。
在她斩掉他一只手以后,他势必不会让她死得太畅快。
他深谙折磨人的法子,不到一分钟,脑中就晃过了几个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正准备先削掉掉林佳尧的鼻子,卡尔余光就瞥见一道森白的身影往这边扑来。
“还真是一茬接着一茬,你又是哪跑来的玩意儿?”
披头散发的白裙女人,伸出青紫削瘦的两只手,无声的向着他的方向飘来。
这场面要是放在深夜足够骇人,再冷静的人都会被吓上一跳。
可眼下还是大白天,夕阳窝在远处的山腰上,暖光零碎地洒落在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鬼就有点招笑了。
卡尔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那鬼的脖子,挣扎中,长发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他眉尾扬起,饶是心情再怎么烦躁,此刻也忍不住绷出一个笑来。
“是你啊,还以为你抛弃同伴跑了,怎么又回来送死。还是说……你埋伏着,就是为了这滑稽的一幕?”
林佳尧死灰一般的面色掀起了强烈的波澜。她难以置信,左手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在看到鱼小舟后,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还回来干嘛?!”声音的颤抖幅度比自己受伤还强烈。
“我也难以理解,看来你们队伍真是没一个正常人。”卡尔低低的笑了,“这一出出的,以为自己是在演什么热血动漫吗?”
钳在脖子上的五指越收越紧,鱼小舟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也只是在男人的手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