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洲冷脸伸手,谢树又把手缩回一截,维持着笑意:“能不能说说你来着干什么?”
老人犟起来比谢树还像个孩子,老脸一红,随即骂道:“这个医院都是以我命名的,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橘子!”
谢树噎语片刻,平静讥讽回去:“这是病房,小声点,别在这发你的官威,都退休的人了。”
杨桉默默收回瞟着的目光,加深自己先前的结论,特别是听到谢树爷爷的那句‘这个医院都是于我命名的’,看来不单单是有钱。
谢洲吼完,也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不自在的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两位病友,咂咂嘴,吃完橘子,准备躺下。
谢树起身扶他,细致给他放下枕头,小声商量:“你让其他人回去,哪里都没伤着,不仅要占着床位,还要这么特殊。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戎马半生,不要留个晚节不保。你要查什么随你,我今天不上班,后面两天周末也陪你,三天时间够不够你折腾了。”
谢洲也自知有些过头,点头同意,而且这孙子还挺会照顾人,何乐而不为。
谢树打开手机看着那人发来的消息:
「他的级别高,略贵。」
沉默着打字:「钱不是问题。」
谢树抬头,目光瞥向杨桉,杨桉立刻收回目光,沉默翻身闭眼。
他蓦地停顿下来,后知后觉,看了看老头子,刚刚她眼里明晃晃的装不熟。
对方消息进来,他快速回复完,被阳光照着的后背晒得有些发烫,站起身往外走,路过杨桉时看她装睡颇为无奈。
杨桉和魏皎的关系越来越近。
原因是昨天早上给她带了个早餐。前一晚的手术在头部得全麻,要空腹,她基本没进食,手术完基本吃不了,第二天处于人事不省的状态。
杨桉上前问了一句,魏皎起床气泛滥不想理人,可她实在是饿,又想不起来吃什么。
见魏皎一个人,照顾她的人也还没来,有点惨兮兮,她家人也从来没出现过,就问了顺带她一句:“要不要给你带早饭?”
杨桉看她想了半天,替她做决定,“就粥吧!你昨天没吃东西,也刚刚手术,粥好一点。”
魏皎没在意,直到杨桉妈妈打着一盒还在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放在她床头柜上,她自然的问了一句:
“杨桉呢?”
杨桉妈妈自然的说道:“氧舱里!”
“啊?”
“一个治疗而已。”
“阿姨,你不用守在身边吗?”
“没事,她一个人可以,你快趁热吃。”
……
今早又有一份粥放在那,魏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人不在意的在乎着。
为了找到弟弟,她出卖的何止是尊严。
当然杨桉和刘女士不知道,喝那碗粥时,病房里就她一个人,魏皎披着狠心的皮,难得感性一次,她狼吞虎咽吃得很快,眼泪差不多没忍住。
魏皎发现杨桉对自己的相机最感兴趣,每次自己拿着摆弄时,满心满眼的神采奕奕。
想要靠近一个人要么是找软肋要么是兴趣,兴趣是尊重,软肋是拿捏。
魏皎输完液,看向杨桉,她这几天慢慢的了解这个小女孩的病,比自己严重多了,自己顶多是鼻子难受,可杨桉面临的是左耳失聪。
她不敢想象要是有一天听不见了会怎么样?
但是她在杨桉身上没有看见过任何的颓丧、伤心,相反她安静,微笑时有一个酒窝,还有尖尖的虎牙,但会给她一种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错觉。
由衷感叹,真是,同一个世界各有各的惨。
杨桉转身,对上魏皎的眼睛,她看过去,刚刚的关门声是谢树。
“我想好好给你照一张。”
杨桉微愣,语气轻松的开玩笑说:“你说的我好像要走了一样。”
“真的,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我弟弟。”
杨桉翻白眼,又来了。
“唉,不过,18不应该是高三或者毕业了吗?难道我记错了。”
“没有,是我……我读书读的晚。”刘女士在一旁装傻的看着杨桉。
“不过,也没事呀,就一岁而已。”
谢树拿着水杯进来就听见她俩的对话,以及爷爷那光明正大听墙角的样子。
杨桉想闭眼已经来不及了,被抓了个正着。
谢树自从杨桉给他拍灰过后,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怪,一种算不上坦荡的心情。
从开始数次遇见到后面的小打小闹,比起谢树自认为多管闲事,杨桉只是归类为机缘巧合认识的朋友,这样的偶然往后应该是很多的,没必要大惊小怪。
而且她是患者,他是医生,正大光明的医患关系。
魏皎不在乎谢树,并不想把天聊死:“我可能还有2、3天就要出院了。你呢?”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每个问题基本都踩在雷点上,杨桉耐着头皮回答:“不知道。”
刘女士找补:“多住几天不是坏事。”
魏皎同意的嗯了一声,但还是笑着说:“这医院多待一天都是煎熬啊!要发霉了。”
杨桉没有搭话,看着输液管,心理盘算着日子:
完整疗程12天了,差两天就两周了。
傍晚,杨桉还是站在老地方,她伸手接住一天中最后的阳光,阳光穿过指缝,皮肤捕捉到斑驳光影,透着血肉的红润温暖。
直到手举到发麻,即使对阳光无比贪婪,落日也降下了,光亮消失,手温骤降。
凉风涌来,温温吞吞揉动着本该恣意妄为的每一根发丝,可她刚洗过头未干,小柄小柄地困在一起,时间寂静沉沦,天色掩盖着周遭灰暗了下去。
“两周内恢复的概率是78%,不排除你是例外的可能。”
“你有没有想过休学,暂停一下,多一点时间治疗?”
这是杨桉第十天时,顾医生看着报告对她说的话,一直在脑海盘旋。
她可以配合一切,但是休学没可能,那是她的底线。
谢树自然走到楼梯间,轻轻扭动门。
偏向于遵守着某种约定,穿过落满夕阳的长廊,坚定奔赴角落,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息。
手机响动,他从裤包里拿出查看。
「7.31 铭笙资本董事长:谢维铭,见过的人和具体行程。 」
下面陆续发来的照片和几则正在上传的视频。
谢树没有犹豫多久,也就并未抬头看向窗边的身影,关上门放开门把,往回走。
杨桉听到声响回望,身后没人,门重新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