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糖吗?”卻寻摸出一只棒棒糖递给柴越鸣,打断他的话。
“我不吃。”他摇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想跳下去?”她撑着墙棱,压低身体好奇朝下看:“不怕痛吗?”
这可是7楼…
“你别…会会掉下去的。”柴越鸣及时扯住她手臂处的袖口。
卻寻仰头瞄见校裤的两条白边写着什么,被他涂黑的地方经水洗后墨迹变淡了。
两人沉默很久。
看了眼楼下观望的人,又扫一眼狂擦汗的老师,柴越鸣看着女生玩游戏机,没过几分钟她把游戏机递到他面前。
“你会玩吗?这关我怎么都不过不了。”
他没接过,依旧沉默不语。直到对方懊恼咬着塑料管叹气,他才拿过游戏机尝试玩了一下,摸清规则没两分钟就通关了,他又把游戏机还给她。
卻寻默默竖起大拇指,他害羞挠头:“也没没…”
她不露声色打量眼窝陷进去的眼睛,浓重的眼袋加眼底乌青,乌黑的短发一团乱,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参差不齐的发型像是他自己剪的,隐约还能闻到洗衣粉的香味。
“你用洗衣粉洗头?”
“没…没有,洗发水没了,这几天我…我用洗洁精洗的。”男生的声音渐渐弱下来,抬眼盯着前方,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瞥到他眼皮上的黑痣,卻寻低头玩着游戏机连续通了好几关。
不管外界多么吵闹,他们的二人世界谁也没闯得进来。
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感到有些轻松的柴越鸣捻着衣摆,缓缓开口:“感觉你是一个话少的人,没想到还愿意同我聊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嗯?你不喜欢?”
“没,已…已经很久没人跟我正常说话了,他们怕我…都…都以为我是疯子,以为我会伤害他们…”他顿了下:“从前我鼓起勇气跟别人说话,他们都会离我远远的,根本不理我。每当有好心的人跟我搭话时,我又过于兴奋不小心把那些人吓走了。”
“四五年级的时候,还是有人跟我一起玩的…虽然他们也离开我了,但感觉自己当时没那么不正常。或许是我现在的样子吓到他们了…”他自嘲笑了笑,眼泪在眼眶打转。
许久,等自己情绪稳定后低声细语道:“小学二年级那年,十一月的天气有些冷,我不知道人生轨道会在那天开始发生改变。”
“晚上回到家,爸爸说他救下了一个孩子,我很开心,因为我觉得他很伟大,但是我没有看见他喜悦的表情,他没有说明…我妈也默契地没有多提一句。第二天早上,我清楚记得我爸被带走的情形。”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带走吗?因为他没救下另一个孩子,被犯人说那是他杀的,他心生愧疚默认这个罪名。我始终不太懂,觉得他有难言之隐,后来我找到了他救下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她怎么评价我爸的吗?”此刻他有些激动,怒目圆睁盯着身侧的人。
卻寻捏着撕开的棒棒糖塞他嘴里:“怎么评价的?”
“唔…”柴越鸣皱着眉拿出棒棒糖,义愤填膺道:“她说,‘既然能救下我,为什么不把我弟弟也救回来?你爸就是杀人凶手!’呵…她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没有一丁点感恩。去监狱看我爸的时候,不知是出于对我的愧疚还是对我妈的愧疚,他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当时的紧急情况只允许他救一个人,而他选择救那个成功率最高的姐姐,他回头去救弟弟和人贩子搏斗的时候,误伤了弟弟,因为姐姐叫来一群人才将人贩子抓住,我爸最后带着弟弟到医院,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自我爸进去以后,社区的人就不待见我和我妈了,新闻报导后还有记者采访了那家人,那个女孩在镜头下指控我爸是杀人凶手,因为她随口一句,我们家每天晚上都睡不安宁,还有人经常跟踪我们。我妈带着我搬家、转学,被人知道后又带着我搬家、转学,不停地搬家换学校……终于。”他咬着棒棒糖:“本身就受打击又接受不了现实的女人患上精神病,但是我那时根本不懂,就算懂也没钱治病。某天我回家,开门看见我妈躺在血泊里…无法处理她遗体的我报了警,没想到在警察的安慰里听到,原来我爸在我妈死的前一周就死在了监狱。”他平静说完,咬碎糖果嚼着。
不用继续说,卻寻也猜到事情的后续发展。
“现在我还顶着‘杀人犯儿子’的名号,可笑吧?”
“怎么不去翻案?”
“翻案?找谁,有证人吗?求那个忘恩负义的女的?”少年的长眸猩红,薄唇略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