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希望未来不要那么向前看。”]
“这是诅咒吧,”齐耳短发的人坐在沙发上,举着游戏机仰头的人微微侧头看向坐在另一侧的人,“为什么这么说?”
蓝色眼睛的男人靠近,语气里是不知什么意味的情绪。
“未来,向前看有时候或许会带来痛苦。”
太过关注未来,拒绝拥抱过去,或许会更痛苦。
[“但是不向前看,会很难过的吧。”]
停留在那些痛苦的回忆里,即便释然了,即便选择拥抱,也会感觉到疼痛。
长谷川未来承认自己没办法把那些事情抛掷脑后,八年前诸伏景光同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直到如今也没有变化。
“未来这么看着我,是想起了什么事吗?”诸伏景光这么问他。
他点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过去、现在、未来,无论哪一个话题他都可以说,但是说起来太过繁杂,太过漫长。
最终他指着车站牌子上的一站。
“我们在这里倒车,但需要先坐这辆,然后再倒一辆。”
“那神社在公交的终点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长谷川未来也没办法确定这一点,他与诸伏景光领证后不久,诸伏景光便离开了,随后就是漫长的、无法还愿的等待,“当时见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她还穿着校服,我猜测她是来这里寻找个清净,可是你却分析说这女孩的家就在这里…”
[“这应该是她的家。”]
“为什么这么说?”问出这话的不是长谷川未来,而是站在那里的女生,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不觉得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诸伏景光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而是因为前一句话道了歉。
“没事,”女孩只是挥挥手,依旧好奇道,“你说的的确是对的,能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的吗?”
警惕性好低。
这是二人对这个女生的第一印象,但细细想来,这神社中,或许不止她一人。
但他们没再问,而是解释了为什么,大抵就是因为态度,还有姿势放松这类的。
然后许了愿离开。
“那个女生当时和我说,希望我的愿望成真。”
路人匆匆走过,长谷川未来住了嘴,他低头看着诸伏景光与自己相握的手,握紧又松开。
忽然玩心起来了,看着诸伏景光,笑道:“景光,变一下。”
“我尝试一下,”诸伏景光陪他闹着,抬起手,落在长谷川未来的发顶,话里却多了抱歉,“让你一个人还愿还是有些抱歉。”
说到这里,长谷川未来想起来那天诸伏景光独自就在外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什么?诸伏景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着长谷川未来,歪了歪脑袋。
“我去祈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想,”真的,诸伏景光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就是在发呆而已。”
“我还以为你会偷偷祈福呢。”长谷川未来开玩笑道。
哪知道诸伏景光摸摸下巴,点头道:“有可能也想过吧。”
他说着跟上上车的长谷川未来。
“如果祈福的话,我大概会想……”
会想再留下一段时间吧。
总是安慰着亲人友人爱人,时间一长,连自己都被安慰了,诸伏景光现在是鬼魂,看起来还不错,但或许总有一天会突然消失,消失之后,会怎么样呢,他不知道,就像他错过的这些年,关于哥哥,关于好友们,关于未来,他一无所知。
或许之后也会是这样,他无法知晓,尽管这一次每个人都和他说——“没关系,尽管有遗憾,但是能这样见到最后一面,也算是记忆深刻,不是吗。”
诸伏景光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或者表情去面对他们。
要怎么说出口呢?
没有人质问他所做的,即便是选择死亡,可就是因为这样,诸伏景光才更不想轻易说告别。
他看着长谷川未来坐好,缓缓飘到车顶发呆,那句未说完的话也被他吞回了肚子里,变成了他最常哼的那首歌。
他曾经和长谷川未来说,不要太过于向前看,可自己却在卧底之后不由得越想越长远。偶尔躺在安全屋,紧绷的神经牵扯着身体,睡不着便闭上眼,想一些美好的不存在于当时的未来。
苏格兰是属于诸伏景光的,他是诸伏景光的一部分,即便是伪装,可那段经历真真切切地属于诸伏景光——是无法忘却的一段回忆,令人厌恶作呕,但是必须记得,必须有人去记住那些苦痛。
诸伏景光见过很多同伴被迫走向死亡,他们的尸体惨目忍睹,他的胃部在抽搐,可是还是要去翻看确定他们是否死亡。
那一双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甚至出现过幻觉——同事们看着他,他们什么也没说,可是诸伏景光听到他们在哭、在痛苦、在挣扎,他心绪乱了,却依旧冷着脸。
苏格兰可以不清醒,但诸伏景光必须清醒。
在那个地方无法顾及到的所有,都被苏格兰的外壳埋藏在诸伏景光的心底,挖不出来,不能去探究,所以不如遗忘。
他抓住一阵风,哼着歌,虚幻的身体在风中微动。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可是却觉得迟来的难过。
七年前,死去的那天,如今。
那些过去和现如今的遗憾仿佛在这么多天的积淀后爆发了。
——若无其事的感觉并不好,他想多触碰一些人,一些事物。
——诸伏景光想活着。
那首唱着过去的歌被风吹成零散的音符,然后飘向远处。
然后随着最后一声叹息,停下。
直到一站又一站,那首歌被哼地乱了调子,诸伏景光才低头看向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