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杖顶端弹出一片锐利的刀尖,噗嗤一声划破唐纳德的腹部。
埃罗尔飞扑过去,接住倒下的唐纳德,紧紧护在怀里。
法杖迎头劈下——
一道白光却倏忽而至,掀翻法师。
埃罗尔抬起头。
几只白鹿轻盈地跳跃而来,团团把埃罗尔两人护在中间。
法师眼睛一下瞪大,露出惊喜又恐惧的表情:“噢……这片小小的森林居然有灵主……赚大发了……”
“安娜,”埃罗尔急切朝白鹿首领请求道,“唐纳德伤得很重,送我们去最近的教堂!”
白鹿首领颔首。
一只健壮的公鹿背起他们飞奔而去。
*
滚烫的血液从伤口处不断涌出,身体越发迟钝,渐渐发凉。
唐纳德喘了一口气,理智随失血竟有些许回神。
他放肆地赖在埃罗尔的怀里,贪婪地汲取埃罗尔的气息。
意识朦胧之间,唐纳德缓慢思考着……
暴虐,嗜血,兽性……
这据说是被魔兽污染后会出现的症状,称作魔兽化或魔化病。
这种病症多出现在与魔□□战的人身上,尤其是容易沾染魔兽残渣的各类法师。
之前的先行游戏里,唐纳德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实情,这下亲身体验了一把,总算明白为什么魔化病被称为“灵魂绝症”了。
理智完全被残暴的冲动、杀戮的欲望包裹,即使模糊中唐纳德能依稀听到埃罗尔的呼唤,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发病时,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自由、轻松,甚至有一瞬想偷懒,任凭魔化深入控制。
可他被唤醒了。
唐纳德想不起他是怎么醒过来的。
反倒是醒过来后,自我意志与魔化的焦灼对抗,更令人感到折磨精神。
好在,即使是“绝症”,也是有治疗的办法的。
那便是洗灵师的工作。与神明、自然亲近的洗灵师可向神明祈祷,荡涤灵魂。
唐纳德感觉到自己被放置在一层阶梯上,背靠着石像基底。
埃罗尔唱起祝祷词,歌声清灵悦耳:
“夜里猫头鹰鸣叫三声,月亮留下眼泪,于是我知晓有人在受难……”
“灵魂被雾气掩埋,我看不清神明的指引,虔诚地愿闻遗落的呢喃……”
“祈求您的垂怜,我歌颂蜂蜜、溪流与山川……”
“感谢您的垂怜,于是我狂喜而迷乱……”
纯净温柔的力量慢慢覆住了唐纳德全身,轻轻地流入他的血肉肌理,清扫着混沌的魔气。腹部的伤口疼痛减小,麻木中又微微发痒,正缓慢地愈合。
唐纳德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
金发的半精灵跪在神像前,闭目合掌,身形单薄。柔和的圣光落在他光洁的脸颊上,忽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一颗泪珠。
滑下一道闪着微光的泪痕。
他的小殿下反复祷告着,竟哽咽起来。
“埃……咳唔。”唐纳德想开口唤他,到嘴边却是一声闷咳。
好在他的半精灵非常敏锐,闻声立刻贴了过来:“唐纳德?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埃罗尔精致的面容在唐纳德眼前放大,圆润的眸子中似含着泪水。
唐纳德心说他不太好,他怕疼,最怕心疼。
他现在要心疼死了。
也不知道他的小殿下有没有被那群坏东西伤到。
脸侧忽觉一热——埃罗尔竟用自己的脸颊贴了下唐纳德。
“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我陪着你……”埃罗尔仔细避开唐纳德的伤口,蜷在唐纳德的胸口。
唐纳德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心跳得太快了。
埃罗尔的吐息就轻轻落在他的颈侧,细腻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埃罗尔……你别靠我这么近……”唐纳德觉得现在的自己很是狼狈。
“嗯?”埃罗尔抬起头,看了过来。
教堂彩色的玻璃窗滤过清澈的日光,点亮埃罗尔红润的薄唇。
一个冲动闪过唐纳德的脑海:
他想吻他。
或许受伤正是意志薄弱之时,唐纳德这么想着,便抬起一只手,捧住了埃罗尔的脸庞。
他们靠得太近了……唐纳德想,他一低头就能品尝到埃罗尔被泪水沾湿的嘴唇。
【不可以。】
【停下。】
【你会后悔的。】
一个模糊的声音突兀地蹦出来。
唐纳德皱眉。
不是系统,这个声音就像是……埋藏在他自己心底的警告。
头开始有些发晕……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动荡……
仿佛记忆中也有这样一个冷清的教堂,只有他和埃罗尔……
失血带来的眩晕不断加剧,唐纳德感到视线恍惚。
若唐纳德这时还清醒着,那便必会发现——
“埃罗尔”的气质陡然改变。
年少的脆弱敏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冷静和清贵凛冽。
“埃罗尔”痴痴地看着他,指尖颤抖。
唐纳德隐隐感觉到,“埃罗尔”覆住了他捧脸的手,蹭了蹭他的掌心,又伸出一指抚平他的眉头,一点点描摹着眉眼轮廓:
“将军……这次,就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什……什么?埃罗尔叫他什么?
唐纳德挣扎了一瞬,意识最终落入一片黑暗。
窗外有鸟灵急切地叫唤着。
“埃罗尔”偏了一下头,浅浅扫去一眼。
起身。
一把银色的细剑在他的掌心中凝实。
“埃罗尔”往外走了两步,又回来,亲吻了一下昏睡中唐纳德的额头:“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