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包住火的纸。
钟袖还未出师便已身死。
三省山居透骨凉的地板上,钟袖耷拉着脑袋和章六排排跪。
看见楼掌印从暗影里走出来的那一刻,钟袖就知道完蛋!
将最口两片牛肉胡乱塞进嘴里,她十分光棍地束手就擒。
一只被点亮的宫灯怼到脸上,钟袖逆着光看不清对面人的模样,看身量像是个刚入宫没几年的小公公,还有点眼熟。
“两枚铜钱!”
钟袖:“……”确认是熟人了!还是个坑过她的熟人!
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状况!
楼镜:“宫闱赌博,私盗御膳,按律,可斩。”
并非厉声呵斥,只是很平静地一句话。
章六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奴才错了,求千岁饶命!求千岁饶命!”
头磕得很实诚,很快额头就沁出了血迹。
钟袖觉得章六的脑子磕傻掉了。
脚尖踢他腿上,钟袖小声提醒:“可斩,不是当斩!”
可斩的意思就是事情有商量的余地,端看章六拿不拿得出来,又舍不舍得给。
楼镜有些意外地垂下眼睑看她。
若非势均力敌,畏惧之下很难有人能敏锐地发现这一字之差。
竟是不怕他么?
难怪上次敢拿脑门撞他!
想到这儿楼镜的脸有些黑。
“带回三省山居。”
平安轻手轻脚挂好宫灯,揣手蹲在了三省山居外院的门槛上。
李江青满身酒气从远处晃过来来,看见他这造型,右看看外院书房的窗户纸上应出的身形,酒气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垫着脚走近,他小声问:“里面咋了?”
平安捂住鼻子后退,嫌弃地摇摇头,转身就要脚底抹油。
“平安,进来。”
平安顿住,白嫩嫩的脸皱成一团。
李江青把官帽带好,摸摸下巴还是跟进了书房。
楼镜长腿交叠坐在桌案后,桌前跪着的两人中,有个小宫女模样的手中还捏着一沓不算整齐的纸稿。
“不是要咱家的笔墨?不用偷,咱家给你们。”
钟袖如同抱了个火炉在怀,将自己烤得外焦里嫩,
果然。
“一字一两,黄金!少一文,你们提头来见。”
章六“!”
钟袖:“欸……”
张幼贤帮人代写家书才十字一文,铜钱!
楼掌印这狮子口张得也不怕裂开。
楼镜走过来俯身挑起钟袖的下巴,凉飕飕嗤笑:“韭菜要一茬一茬割,咱家给你半年,如何?”
不如何!
钟袖恨不得时间倒回抽自己一巴掌。
她想割韭菜,而不是被当韭菜割!
“我…奴婢对京城不熟,怕影响了楼掌印的大业。”钟袖谦虚地颤着眼睫,试图侧脸躲开他冰凉的手指。
楼镜稍稍用力,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你想怎么死?”
钟袖气的想咬人,想不明白:“怎么就非得是我?”
楼镜意外地盯着指腹下的红痕,提醒:“给孙家贩粮的事儿不是干的挺漂亮?”
否则他也注意不到这么个混不吝的小崽子!
“还有问题?”
钟袖举手:“奴婢可以试试,但掌印您得允许我出宫,不然我纵有法子也施展不开不是?”
楼镜随手丢给她一块玉牌:“这块令牌可令你自由出入皇宫。”
平安张了张嘴,又愤愤闭上。
钟袖迅速伸手将玉牌接过来塞进怀里,讨价还价:“半年时间太短,请掌印允我一年之期。”
“可。”
见好就收,钟袖拖着已经吓成死狗的章六退下。
李江青眼巴巴凑上前:“我刚瞧见了,那都是楼公的手稿真迹!这事儿怎么能交给他们呢!论人脉论手段,我才是不二人选!”
楼镜回卧房换了件青色直裰,意外的文雅风流,偏言语刺得人难受。
“让你拿去所得银两归谁?”
李江青理所当然:“当然是先让我拿给户部!萧指挥使为了粮饷都堵到我家门口了!”
“还没睡就开始做梦?”
李江青梗着脖子:“我不管,这事儿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赖在三省山居不走了!”
楼镜:“长忠,给李侍郎备间客房。”
李江青:“……”
平安闷声问:“都当场抓获了,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们撵出宫?”
换成旁人早就不知道被怎么打发了,凭什么两枚铜钱能得老祖宗青睐。
楼镜轻轻狎了口茶:“韭菜刨根,谁给咱家挣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