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依旧是逆着火势而来,却比上辈子声音更冷。
“哎呦,小祖宗欸,衣裳都捶烂了!”长忠端着姜汤过来,一眼就看见衣服上被捶出来的破损,忍不住出声惊呼。
钟袖举着衣捶的手停在半空。
很好,继苗公公之后,她又弄坏了掌印的衣裳,浆洗衣裳这活计她这辈子都没命做。
“长忠公公,这…怎么办?要不然我给掌印赔一件?”
长忠笑得敦厚,把姜汤递给她,建议:“老祖宗夏日惯穿细葛衣裳,姑娘若是有心,不妨给老祖宗重新做上一件。”
钟袖表情僵住。
绣花针这种东西阿奶都不敢让她碰,长忠公公哪儿来的眼力能看出她会做衣裳?
“要不…我还是赔银子吧?”
长忠叹气:“老祖宗的衣裳都是宫里的绣娘们单独做的。你也知道,近来有使臣进京,绣娘们都在忙陛下和各宫娘娘的衣裳,只怕是…您有银子绣娘们也没时间接这活计。”
钟袖:“……”
等钟袖垂头丧气地离开,平安抱着架新得的风筝靠近长忠:“长忠叔,绣娘们都巴不得给老祖宗做衣裳。”
长忠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小!不懂。”
钟袖垂头丧气地抱着一匹细布离开三省山居,宋枝见到她回来,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眼圈红红:“你彻夜不归吓死我了!擅自离宫可是大罪。”
钟袖心中微暖,捏了捏她圆嫩的脸颊:“一夜不见你都瘦了,是不是因为担心我?”
宋枝嘟着嘴抱怨:“你还好意思说!昨晚嬷嬷来查房,我直接吓哭!”
好一番安慰过后宋枝才停下念叨,边吃点心边指着她抱回来的细葛问:“怎么得了这么好一匹布?是要做衣裳么?”
钟袖闷闷点头又摇头。
宋枝两腮鼓鼓:“什么意思?”
“我不会……”
宋枝抿了口茶,把细葛抱到自己床前:“这有什么可愁的,你告诉我尺寸,我帮你啊。”
钟袖简直要跳起来亲她一口:“宋枝,你真是天底下最贴心的闺秀!”
不过尺寸,这是个问题。
距离炎夏还有但是日,钟袖倒是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先去阍馆看看买卖做成了没!
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一夜无梦,想到即将到手的五千两,钟袖忍不住脚步轻快,以至于高高兴兴到了阍馆门口,当头一碗闭门羹。
钟袖龇牙,上前握着门环有节奏地扣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有门房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出来赶人。
“我不是来喝花酒的,是昨儿请贵馆作保跟人谈了桩生意,因为有些事耽搁才来晚了。”
门房一听眼睛都要竖起来:“是你啊!昨儿您烧了我们阍馆一间厢房,吓坏了不少客人,东家说昨儿的五千两只当修缮的花费,余下的也不用赔。”
这回轮到钟袖横眉倒竖:“你们想黑吃黑?”
门房哪里管她的态度,急着回去补觉,嘭地一声关上门。
钟袖坐在阍馆外的台阶上,沉眉抿嘴。
如果她昨天真的烧了阍馆的厢房,那五千两银子还真不够赔!
火势成真,那是不是昨晚掌印也真的亲自来过?
上辈子被救可以说机缘巧合,这次呢?
谜团越来越多,钟袖忍不住敲自己关键时候不顶用的脑子。
另外,那些银子是楼掌印准备拿来给边关将士筹备粮草的,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就平白少了这许多,钟袖觉得自己得呕死。
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上,钟袖闷头琢磨怎么弥补亏空。
路边的酒铺门前,已经出宫放归的刘公公正在打酒,钟袖眼前一亮,脚尖转向。
刘明在南城的老巷子里买了幢小宅院,因为是自己养老的宅子,布置的很用心。墙上挂着许多字画,多宝架上还摆了几只成色很好的净瓶。
钟袖坐在院子的小马扎上帮他一起剥毛豆,顺便将自己的困境说出来,请教他老人家。
刘明:“那你到底是担心帖子卖了没拿到钱,还是担心钱没到手无法向老祖宗交差?”
有什么分别?钟袖眨巴着眼睛。
“若是前者,我劝你早些跟老祖宗坦诚或者再偷出来一幅,若是后者,再寻些物件卖了,将银子补足便是。”
钟袖认真思索,似有所悟。
回过神她又问刘明:“刘公公,您现在忙什么呢?”
刘明回头往正房处示意:“乱世黄金,盛世古玩,趁机收点有用的东西傍身。”
钟袖也望过去,心道原来明眼人都清楚现在的局势。
之后一老一小都没再提皇宫,只闲聊京中趣事——刘明聊,钟袖听。
许是好些时候没跟人这番畅谈,刘明打开了话匣子扯到天南说到海北,前一刻还在说哪家府上的老爷又纳了第八房小妾,后一刻又说起某位嫡出的小姐半夜跟人私奔。
钟袖时不时应一句,表示自己在听:“哪家姑娘如此大胆?”
刘明叹口气:“顺王府那个亲爹不疼,后娘纵容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