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漠原是想趁我国朝内动荡发兵,但因南漠内部争端未能发布大规模侵袭,同时也大批集结粮草,想来等不了多久。”
楼镜捏了捏眉心:“他常年在边境领兵,想必对此也有筹谋。”
思绪突转,他又问:“钟袖在做什么?”
隋十一嘴角抽了抽,小声回禀:“钟姑娘混迹各铺子,收集蒋家消息的同时,还有南漠那边谈成了几笔交易。”
隋五刚得到消息的时候险些平地摔跤,一副见鬼的表情:“主子可知道钟姑娘…通敌?”
是的,通敌。
哪怕两国互市打开,很多交易已经被朝廷允许,但没说可以交易粮食和马匹啊!
而且钟姑娘那边跟南漠交易来的马匹还没在市面上流通,直接在庄子里养了个马场。
楼镜却丝毫没有意外,卷起墨迹已经吹干的画作,吩咐:“让阍馆的商队增加与南漠的交易次数,尤其是马匹,多多益善。”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钟袖在经商上的天赋,既然那丫头敢冒风险非做这项交易,那就一定有目的。
马匹是战备物资,楼镜虽然不知道她要来做什么,但他相信钟袖。
又过大半月,京城京郊。
钟袖将加厚的长裰递给张幼贤:“穿厚点,等会儿挨打能少点疼。”
虽然也不一定有多少用,只能说聊胜于无。
青禾啃着颗桃儿倚在门边,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早就准备好的状纸:“趁着还有挽回余地,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张幼贤目光坚定:“万事俱备,只欠一鼓,我不能临阵退缩。”
不仅是为了阿爷,为了自己,他也不能辜负其他人这段时间的努力。
目光落在青禾身上,张幼贤深深一礼:“这段时间,辛苦青禾哥。”
青禾像是被谁用踩了秽物的皂靴糊在脸上。
他并未避开,理所应当地接了张幼贤这一谢。
大家一起相互扶持这么久,他们都知道青禾待人冷淡,尤其是女子。
用钟袖的话说,就是连只母狗往他身边凑近了都得挨一脚的程度。
让他与蒋家孙女周旋,属实是颇大牺牲。
张幼贤起身面向钟袖。
钟袖直接跳开:“干啥!你只是去告御状,又不是赴刑场,不用搞得像生离死别!”
三人收拾好出门,钟袖也难得换上了素色裙装。
前往宫门的路上他们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有形销骨立的老者,也有一身缟素牵着儿女的妇人,更多的则是一身儒衫的学子。
在之后是看热闹的百姓。
“这是咋了?怎么瞧着是往皇宫走?”
“一看就是要出大事儿,没看那么多学子跟着!”
“里面还有个是在我家租住的考生,我方才还琢磨他今儿怎么出门了呢!”
人群越聚越多,队伍越来越长。
这么大动静瞒不过京兆尹,同样也瞒不过京城各府的眼线。
一时间,虽然还是大朝会时间,整个京城已经被惊动,打探消息的人跑出残影。
钟袖看到路边茶楼上临窗而立的与隋五。
她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没有阍馆暗地里协助,即使有老丐同窗和学生的帮忙,他们这点儿动作也未必能瞒蒋从岭这么久。
谁知道姓蒋的机敏,尽管有那么多人帮忙打掩护还是被他察觉。
就在昨日,张幼贤联络好的两个学子莫名失踪,直至晚上也不见人影。
查的时间越长钟袖越谨慎,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定下今日的行动。
刘公公也在人群里,他凑到钟袖身后,压低嗓子抱怨:“新帝继位后,登闻鼓还从未被敲响过,可有想过如何全身而退?”
钟袖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也不欲让他牵扯其中,看着前方面不改色,嘴唇轻动:“仗还没打就想着退,你这样在战场上多半会被第一个祭旗。”
刘公公也没好气:“好死不如赖活着。”
钟袖看着前面一排排昂首悲怆背影,道:“那是对咱们这样的人来说,可对有些人来说,那是生不如死。”
她以前也是不懂的。
可是魂飘边塞的那些年,看着旁边邻居的坟包越来越多,听着那些将士遗孀亲眷的哭诉,她知道了更多,也更敬佩那些悍不畏死的年轻生命。
他们爱惜自己的命,但更忠于自己守着的国,心中的义。
就像面前这些准备慷慨赴死的文人和家眷。
他们不知道此番前去生死未卜么?
但他们想要一个真相,想要一个公道,想给已经含恨而死的亲人一个交代。
谁能相信啊!
声誉加身,清廉守正,同门和学生几乎能占朝堂半壁江山的蒋大人,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经罪行累累。
他蒋氏满门所行之恶,罄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