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戈尔崩溃：“我没忘！那天走到一半你就借口累了要休息，把我打发去给你拿水喝，一回来就看见锁链被你崩断了，只剩下铅球跟我搁那儿面面相觑！”

“来一场紧张刺激的你追我逃。”风间欣慰地笑着颔首，“好玩吧？”

“不好玩！听见了吗！一点都不！好！玩！”

叶戈尔要被气哭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不服从管理，要不然我也不会被执行官大人们派来这种地方……”

风间非常自在地往地上盘腿一坐：“看开点嘛，都听你说好多次了，被从先遣队调到物资仓库，又被调到核心实验室的小仓库专门看管我——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你还能在这儿悠闲地跟我聊天。”

先遣队的年轻士兵哀嚎着：“就是因为你才看不开啊！母亲大人，我错了，我不该逃课的；公子大人，我再也不会不听指挥了；散兵殿下，我一定重视深渊的危险程度不给您添乱……”

听到某个称呼，风间的耳尖微微一动。

“哎，小叶戈尔，你刚才说的都是愚人众执行官吗？和博士一样的家伙？”

“才不是！母亲大人和公子大人比博士好不知道……咳，他们比博士大人要好。你想听我说说他们吗？”叶戈尔的表情变得兴奋，展露出极强的分享欲。

不需要风间说什么，他自顾自地讲起来：“愚人众你已经知道啦，是隶属于女皇陛下的特殊组织，权力涉及到至冬国的方方面面。愚人众里最厉害的就是十一执行官。

“执行官们可能来自世界各地，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某些愿望而聚集在这里，加入至冬、加入愚人众。作为借助至冬实现愿望的代价，他们要为女皇陛下执行任务。啊，说起来，那位殿下很特殊呢——那位稻妻的执刀人殿下。”

“殿下？稻妻……执刀人？”都是些风间没听过的东西。

其实叶戈尔也不太懂，“总之很厉害就对了。嘿嘿，想不到吧，愚人众里有身份地位非常尊贵的其他国家的人呢。像是队长大人他们，毕竟故国已经随往事灭亡，没什么可奇怪的；但第六席殿下……嗯，他更类似交换生吧。愚人众执行官里只有他，加入了至冬，却没有脱离原本的归属国。

“那位殿下很不好惹。你若是见到散兵殿下，最好也躲远一点。我就是被外派到他麾下，被嫌弃添乱，才被公子大人送来的……”

风间华发起了呆。

散兵？听着好熟悉。

似乎是个很可爱又很可怜的孩子。

而叶戈尔絮絮叨叨说起了他的母亲仆人大人，说起了雪奈茨维奇和雪奈茨芙娜，说起了处决任务和深渊调查，还有寡言而优雅的指挥官公子大人……

风间华不在意那些人。他想知道散兵是什么情况。

他问自己：我认识散兵吗？散兵是谁？我为什么会在意他，我为什么没有记忆却觉得他会是个很好的人，就像我讨厌博士一样？

组成他的无数晶尘骤然变得喧闹。

作为“流浪猫”的他交出一份细小的光点：在大雨中，有谁为它放下一顶斗笠，让它感到温暖。

作为“小鸟”的他交出另一份记忆：瘦小的身躯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挥手想要赶走他，最终任由它留下来，免去在狂风骤雨中的挣扎。

作为“人”的他给出混乱而模糊的答案：

搬运重物摔倒时的伸手一扶，饥饿时递来的食物，战线上被强大的“人偶”解救；对陌生人的感激与对自己不称职的歉疚；一起工作、生活，共享汗水与喜悦；灾难中被人回应，有人冒死关闭高炉。心疼他的十指尽毁、人偶非“人”；看他受尽指责和不必要的诘问，担负不属于他的罪名，共情被抛弃者的痛苦。同为实验体的不堪回首；见证神迹的降临与超越者的疯狂……

无数记忆混乱而庞杂，宛如洪流，没等他看清任何“过去”，顷刻间冲散了他的统一意识。

所幸，博士为他修整身体时，以青年的标准调整了他的躯体，充足的空间和被刻意强化的身体强度勉强支持他的意识运行，让他没有因过载再次爆炸。

而那些记忆及时被迅速收回，只有统一的情感继续共鸣，在统一的“他”的意识中留下一个清晰的念头：

那是个很好的人。

他任由自己一次次地历经苦难，奋不顾身地去回应世界的诸多愿望。

他应该得到自己的幸福。

因为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作为“观测者”的他，将每一粒晶尘提供的无数光点聚集起来，让他看到了一面光幕；风间华紧张地看了看叶戈尔，后者对此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

他看不见空气中这片雪白的、散发着柔光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