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哨所战斗,二人最终决定就地休整。
哨所里已经没有魔物能威胁他们,之后找时间把那些藤蔓幼芽清理干净即可。过劳的散兵,受伤的风间华,都需要好好休息。此外,风间华压缩躯体将外表变成了少年,但他身上的增生还需要处理。
不具备活性的多余肢体是负累,超额的消耗会给他们带来很大麻烦。
风间华将衣物一件件脱下,随意地扔到一起,散兵拿着刀站在一边,忍不住吐槽:“就这么一起扔到地上,你可真不嫌脏。”
“还好了。外套是不怕脏的,咱们在深渊里战斗,摸爬滚打迟早会弄脏;其他的衣服扔在外套上,脏不到哪儿去。”
“至少叠一下吧……弄成一团,看着很邋遢。”
“反正就这一会儿嘛。”风间华无所谓地脱光上衣,跪坐在地。
棘突和肢节在战斗时长满了整具身体,变回人形后无法将它们融入体内,却可以通过连接处,把它们集中到某个区域。
那时为了安慰散兵,他把所有增生物都放到了背后——只可惜没能藏住,白白浪费几件中衣,变成了露背装。
“恕我直言,你那个藏法只有白痴才会看不出来。”
散兵摸摸风间华右肩后侧的一根蜘蛛腿。纤长的昆虫肢节全长约有六米,从根部向中段逐渐增粗,又向末端变得纤细。比量一下,与躯干相连的部分还不足散兵的小拇指粗,滚圆的中段和他的大腿差不多。
几十上百根这么大的肢体,还想着能完美地藏到背后……散兵格外无语。
“Saki,你确认只能砍掉吗?”
“嗯。”风间华不太高兴地应声。他其实想自己处理,但是散兵不准。他跪坐在地上,就在身侧极近的地方,响起了长刀出鞘的声音。
“那我动手了?”
“等等!”风间华连忙叫停,晶尘在他手中聚拢成一把小巧的匕首,“用这个吧。”他把匕首递给散兵,“武器得用在关键的地方。”
散兵默不作声地接过。他仔细看了看刃口,确认它足够锋利,否则,钝刀割肉会让saki很疼。
他单手扶住一根蜘蛛腿,微凉的刀刃贴住与之相连的皮肤,“我动手了?”
“嗯。”风间华应声。
风间华为晶尘匕首附加了元素力,在切割增生肢体时并不费力。晶体色泽饱满,质脆,触感细腻,一副花里胡哨又娇气的样子,并不是适合上战场的那种存在。
“会很痛吗?”
“不会,你放心,和修指甲差不——唔!”突然的刺痛像是过电一样,让风间华打了个激灵。
“逞强。”
他听见散兵的抱怨,背后的触感变得更加轻捷。
“嚓”的一声。散兵轻轻掰断最后的一点粘连,把旗杆似的肢节放到地上。他仔细触摸那一处断面,肩后的刀口没有流血,多余的一点残留无伤大雅。
与之相反的是战斗中留下的伤口。
可能是异形状态消耗过大,也可能是伤口太多,或者他一直没有彻底恢复;风间华身上被藤蔓刺伤、打伤的地方大多数都没有愈合。
散兵的指尖靠近伤处,忽然一顿。
他的目光固定在风间华后肩的一处伤口上,那明显是被藤蔓打出来的鞭伤痕迹,伤痕呈现淡紫渐黑的颜色,宽度较窄——问题在于,伤痕是从肩胛边缘靠近腋下的地方,向后颈的方向变宽、变深。
不算很长的伤口堪堪擦过后颈,半长不短的头发的阴影中,隐约可见一丝异样的深色。
“Saki……你头疼吗?”
“啊?你怎么知道?”
果然!散兵捂住脸叹了口气,轻轻拨开浅色的发丝。紧贴着头皮的地方有成片的干涸血块,即使万般小心,一碰便会簌簌落下。
风间华察觉了异样,“我的头……出事了?”
“出大事了……”散兵喃喃道。
粘连发丝的血块后面是尚未完全干涸的血痂。失去头发的遮挡,可以看见滚圆的后脑勺上被打出了一道深沟;风间华的一整片后脑都变成了晶石的颜色,透过晶体,还能看见里面破碎的大脑正在拼命自我修复。
作为具备统一意识的存在,风间华思考所使用的当然也是大脑。脑部受伤,导致他难以判断自己是否举止亲密、言行正常。
风间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身面对散兵,捂住了后脑,“我脑袋后面有伤?”
散兵点头。
摸索的手指伸进了一块非常明显的缝隙,风间华颤抖着声音问:“重伤?”
散兵沉痛地点头。
风间华努力想要理解发生了什么,“不可能啊,怎么会……我变成那副样子之后再也没受过伤,在变形之前也不可能让他们攻击我……”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他眼神闪动间掠过散兵,风间华摸着后脑勺,干笑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原来是这样……恢复力优先用在了头和左臂,所以身上才会恢复得这么慢。”
散兵没说什么,他表情平淡地走到风间华身侧,扶住了另一根蜘蛛腿,“我先帮你把多余的增生清理掉。”
二人相继沉默,庭院中只剩下切割打磨的细响回荡。风间华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他发现了吗?他会责怪吗?还是会——
“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你,还成了你的拖累。”散兵突兀地说。
风间华心脏猛地一坠,他略感为难地开口:“你为什么这么想?”
“事实如此。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被关在博士的实验室里。”风间华挣开正给他手术的散兵,起身回头按住他的肩膀,面对面地严肃打断他,“如果没有你,博士在踏鞴砂的阴谋不会被阻止,所有民众都会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