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的话,您最想做的一件事会是?”
“我想早一些跟妻子告白、恋爱,结婚。”
“我想在那孩子离开之前就跟他坦白,我们其实也很爱他…”
“我想抓紧时间学习,考上帝丹大学!”
“先生,”身着职业套装的女记者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举着话筒靠近车站座椅。“如果…”
她连问题还没说全,坐着的男人就拉下帽子盖住了自己的脸,用抱着手臂自我防御的肢体语言明确表示了他对这次街头采访的不欢迎。
职业素养优秀的女记者回身对摄影的镜头哂然一笑,也并未放在心上,转向下一位过客。
男人裤兜里的手机剧烈地嗡鸣起来,他不耐烦地待电视台团队走远后才避开其他人进入洗手间、找了个监控盲角接通,不忘将帽檐拉得更低:“喂?”
“……”
“现在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管我的事?织田那家伙也是蠢,自己往侦探的枪口上撞。她那套拙劣的栽赃嫁祸失败也跟我没半点关系…”
“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伴都,我劝你带着那个废物弟弟走水路。”
说完,他迅速挂断电话,将电话卡取出掰成两段,扔入马桶、摁下冲水键。
他几经辗转,也在等待一艘开往异国他乡,实际目的地不明的船。
登船正是月明星稀时。
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鬼市买通的自保后路,隐姓埋名总好过锒铛入狱,他毕竟手里还捏着“那个人”的才能,又托对方的福懂得第二门语言,等到了说“中文”的地方,不过分显露这份天资,总归能把日子过得平顺。
尽管他认为自己本不该满足于此。但到底是谁手眼通天得知了这些见不得人的谋杀,还是他们中出了个野心勃勃的内鬼,他都不想去涉足和关心。
等离开这里,他会有全新的证件、身份乃至人生。连带杀人的罪孽,最终也将消散于无形。
这艘游轮除了他以外还有商队,在同是不明身份的偷渡客里,有一个异常高挑的女人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
她身边是一个尺寸巨大的黑色行李箱,她半边身体的重心似是搭在抽出的固定拉杆上,袖口挽至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她黑发盘在脑后垂落一缕、黑色长裙完美融入夜色,从帽檐垂落的细密面纱挡住她大半张脸,只留一个略显尖刻的下巴颏给偷窥者。
他对色彩有些异常的敏感:这女人的肤色似是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更像患有某些慢性疾病或者常年不见天日的那种。
她另一手里拿着根电子烟,用余光确认过对方的嘴唇也是缺乏血色后,他心神稍安,便也在她旁边等待。
名义上说是商队,这艘船上还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交易。病入膏肓之辈将救命稻草的一线希望挂在保鲜箱的器官里也不罕见,也许她的目的也一样。如果不是他当下身份敏感,大抵还有闲情问她中意的是心脏还是肺叶。
指甲盖扣在手机屏幕上的敲击音从她的方向传来,他余光一扫,屏幕熄灭得太快,只看见收件人和发件人都是一串字母、好像是酒名?比起单纯品尝酒的风味,大多数女性会更偏爱它背后的浪漫传说。
不、不对。
他侧耳倾听,水声外竟无蝉鸣。
敲击屏幕的声音是何等轻微,就算是“那个人”也不会给他这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