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面时,眼角有刺痛。
他放下罐装啤酒,随意擦去铁艺长凳上的湿意后才落座,同坐者正望向远处倒映着东京夜色的海上灯火。
“晚上好。”他说。
她端坐着,维持眺望的姿态,片刻沉默后回应道:“晚上好。”
“你似乎总能找到我。”
这要感谢任务栏的数值波动。良夜想。不然他也无法这么快就发现加藤影响得她险些要让自己的正打着的算盘再落空。
个人微小的选择会引向太多未来,但这其中又总有定数。
还好,的确是佐藤美和子当时给五十岚小夜子看死亡报告时的那座桥。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他是在15岁。”楚茗说道。
他知道自己此时该扮演的角色,于是作为一个倾听者,他理所应当地将拉开的罐装冰啤酒递到对方的掌心。也许他时间紧迫,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但要听一个人的遗言也算足够充裕。
——这是建立在他有信心挽回对方的死亡的前提上。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哦、谢谢。”她接过啤酒。“就是、我想应该有那么一个瞬间…”
她抿着唇,目光微微放空、回头看向前方,续道:
“就是那么一个瞬间。”
“当我的目光穿过人群,第一秒钟内就把他找到锁定,而他也是同样转头看向我,对视时对我露出笑容、那时候我想…”
“——就是他了。”
女人低下头,指腹的余温被覆着水雾的冰冷金属消解,她摩挲过一圈,“但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们早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同样是某个瞬间,但那之前有太漫长的积累。我的肩膀一天比一天沉重,我胸膛里的期待都耗空了,我那时觉得自己合该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我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心准备的惊喜…凭什么要为每天都有的日常练习而让步呢?想想我可能以后要嫁给这样的苦行僧度过余生,哇、那一瞬间、超绝望的…我觉得我不能忍受了。”
她紧紧抿着唇,直到嘴唇变成跟身边听众差不多的、泛白的颜色:“也只是我觉得。”
“那场架吵得我特别丢脸。”
“从未这样过,你不知道,就算是跟菜市场大妈…呃、就是我故乡特产的中老年妇女吵架,我都从来没输过。”
“但是我歇斯底里地指责过后,他就是站在那安静地看着我。”
“仿佛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的愤怒他全不在乎。”
她低头看着手中喝到一半的啤酒罐,似乎也不知道拿这个导致自己十指麻木的罪魁祸首怎么办才好——良夜知道是自己挑错了温度,他拿走了冷冻柜的内容物。
“我收拾行李返程,1年内断绝了和他的全部联系,甚至是有关音乐的任何消息。直到我的专业课老师…最后一堂课,他问我有没有满意的作品参加画展,做成自己的作品集。”
她闭上眼睛,“我其实比起风景更擅长肖像画,我一闭眼就会想到他。”
“当我放下笔看到那幅画、我就知道我还是无法否认,我仍然爱着他。我们在一起既是希望彼此能成为更好的人也是要互相陪伴,是我先截断了沟通的渠道。”
“但当我再联系他,号码是空号,连共同账户的钱都不多或少一分,我以为他真要跟我断个干净利索了。地址还没变,我杀到那儿一看——街口摆着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