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眉心未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季照安安分老实到弟子礼都标准的挑不出一丝错。
“……”或许是他自己因为那片元神乱了心神,江熠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翻手将季照安拉进幻境,“今日加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季照安被幻境踹出,无数水镜褪去,只剩下空茫的白,熟悉温暖的灵力覆下修复伤口,季照安爬起来,看见江熠和他手上的凌鸿。
“最后一个时辰,让我看看你近来剑术如何。”
季照安精神一凛,抓着骨苍被剑气逼得节节败退,对面的江熠神色淡然,一招一式凌厉非常又留了一丝余地,引导着季照安上刺横劈。
骨苍擦着凌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季照安压着所有力道冲向江熠,那张平静的面容近在咫尺,无波无澜,季照安眼底暗了暗,咬牙聚集了所有力道抵着凌鸿下压,手下却忽然一轻,江熠毫无预兆地撤了剑,季照安瞳孔骤缩,身体顿时失衡,他浑身上下处处是纰漏,再收剑回防显然已经来不及,只能拼尽全力顺势劈下,剑锋方进半寸,脚踝忽痛,江熠没用什么力就将他扫翻在地,腕骨被掌刃劈开前,骨苍割下了江熠身前的一缕发丝,摇摇晃晃飘落在季照安颈侧,凌鸿斜压在他肩头,江熠目光岑寂,另一手收缴了他脱手的骨苍。
“顾头不顾尾,脚下无步背部大开,没有任何把握的孤注一掷叫找死。”江熠抛下骨苍,收剑的同时灵力覆下裹住季照安,“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莽撞?”
灵力修复伤口带来细微的麻痒刺痛,季照安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闷气道:“师父不应该夸弟子有抱负吗?”
江熠垂眸:“你有几成把握能让那一剑砍在我身上?”
季照安神色萎靡,蔫蔫地爬起来,去抓江熠的袖子:“师父。”
“对手强出你太多时,懂得避其锋芒才是正确做法,活着才有机会。”江熠道,“既是我在引着你走,你就该清楚,那一剑能下压时,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季照安垂下脑袋:“是弟子急功近利了。”
“有进取心无错,但你分明是临时起意。”江熠毫不留情拆穿他,“收起你那莫须有的胜负欲,决定收下沉川时,你可有考虑过要如何渡劫?”
季照安的手抓得更紧,眼神乱飘:“……没有。”
事实上,契约高出自己境界的灵兽会带来什么,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别说为渡劫做准备了。
“入秘境前我说过,你有危险我未必能及时赶到,便是要你知道给自己留有余地,你做到了几分?”
季照安小心翼翼抬头,正对上江熠的视线,顿时心虚起来:“弟子知错。”
他以为师父不在意呢,早知还有秋后算账……那他就早点跟师父认错了。
“知道何为活着么?”江熠问。
这话问的简单随意,季照安反而不敢答,江熠抹掉他颈侧的血迹,道:“便是天塌地陷血海滔天,于你而言,也只能是推波助澜。”
江熠语气平缓,神色甚至是宁静的,季照安愣在原地,随即被引水诀兜头浇下洗了个干干净净。
江熠引诀洗去他身上的污渍:“下次再犯,幻境一日。”
季照安点头:“弟子记住了。”
江熠伸手,展开的掌心中躺着一枚平平无奇的黑金指环。
季照安惊喜地瞪大眼,什么低落震撼的情绪全部飞到九霄云外,他乐颠颠拿起那枚指环,亮晶晶地看向江熠:“这是什么法器啊师父?”
江熠抚平被抓皱的袖摆:“衔枝戒,可匿气息改容貌。”
季照安套上中指又觉得不好看,指环可以根据手指自动调整大小,他换来换去最后戴在无名指上,兴奋地举给江熠看:“师父。”
季照安幼时四肢便瘦长,如今长开后更是指节白皙,根根分明,十分赏心悦目,看着再普通不过的指环被他戴上都亮了几分。
江熠点头,很给面子道:“好看。”
季照安一把抱住他蹭了蹭:“谢谢师父。”
江熠抵开人:“为师近日会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幻境历练由你师伯来布,每日卯时准时去万象殿找你师伯。”
季照安脸色一僵,瞬间冷静下来,抓住他的手道:“师父又要走?不是说这次可以待一年吗?”
“很快,至多一月便回。”江熠不动声色抽回手,“还有一事,除去为师,不可任由他人随意探查丹田元神,祸生于忽,记住了?”
季照安手中落空,他盯着空荡的手心半晌,才低声道:“……从来都只有师父。”
江熠撤了幻境:“嗯,回去吧。”
季照安没动,原地站了片刻后摘下衔枝戒塞回江熠掌心:“师父每次离开,不是提前给我法器丹药就是回来后给,我不要这些,我要师父陪我。”
江熠道:“莫要任性,为师是有正……”
“师父入我识海是不是怀疑我生了心魔?”季照安突然开口。
“……”话被打断,江熠停了一息,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是。”
季照安道:“在师父心里,弟子的心志就这么不坚定吗?”
“没有。”江熠眉心压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是为师草木皆兵了。”
“师父不是草木皆兵,只是关心弟子,见不得弟子出事,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怀疑师父想要收别的徒弟,更不该为此生闷气故意疏远师父。”季照安紧紧盯着他,“弟子有错甘愿认罚,那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