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绾睁开眼,她今天有早八要上,是某位教授的物理课。虞舜英特意坐在她旁边,她理都不理。
“别生气了,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怕这种小长虫?你小时候胆子大得——给人的感觉像能徒手打死一头牛。”
禾绾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觉得你在夸人吗?就没再理他。
虞舜英下课拦住她,“别,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
禾绾想起那天放学,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在抽屉里发现一个挺好看的生境玻璃箱。里面有几根翠竹,还有张字条,一看就是虞舜英的恶作剧。他人走了还这么讨厌,还留张纸条骂她是笨蛋!
禾绾气愤地背上书包,觉得手背一凉,转头看见半截青蛇抬起它的前半身朝她嘶嘶吐着信。人群“啊——!”地散开一个圈,她吓得脸色发白当场倒地,捂着心口被送进医院躺了半个月。
学校百般推卸责任。收养她的两个拾荒老人目不识丁,为了给她治病,耗费了仅剩的一点积蓄,四处借债。以至于后来他们自己患病,家里一点钱都拿出来,都是周围老人捐的款。最后他们还是在禾绾高考前,一前一后地去世了。
此刻,禾绾盯着虞舜英的脸。只觉世界如此荒诞,有人横行霸道依旧是人生赢家,有人苦苦挣扎都保不住命。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人就有了区分。他们赢了,却还要狠狠地碾压别人。
他们不可能是朋友!也做不了朋友!
她从那天起再没理过虞舜英。后来,他觉得没趣,也渐渐不来上课了,待在他独居的别墅里。
他表哥打电话来,他正躺在别墅花房里打游戏,周围各种生境玻璃箱里盘着各式各样的蛇类,黑的、白的、青的、有毒的、无毒的、在潮湿的绿植下“嘶嘶……”吐着信子。
“你小子前两天吵着要进京大,现在课都不去上,没事就滚回来吃饭。”
“不去,没意思。”他想起禾绾那张冷脸就心烦。
突发奇想地问他表哥:“一个以前认识的女孩为什么不愿意理我?”
“哪个女孩愿意理你?”他表哥发出最真挚的疑问。
“我们圈子里,也就江家那丫头愿意天天跟着你,前两天也被你气走了。你什么时候招女孩子喜欢过?现在才开始问这个问题?怎么?是你喜欢的女孩?”
他这个表弟从小性格就一言难尽,可谓人憎狗嫌。偏偏没有人治得了他,对他以暴制暴只能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虞舜英丢饲料进玻璃箱里喂那条小白蛇,自从这蛇被禾绾“退货”后,他就懒得再盘它了,觉得这玩意儿也没那么可爱了。
“怎么可能,就一朋友。以前在乡下认识的傻妞,胆挺大的,现在不知道怎么了,脾气比我还臭。”
“那还真稀奇,她能考到京大,说明成绩不错啊,带出来一起玩。”
“别,她都不理我。”
他这话莫名其妙,叫他表哥向南熹听出一丝委屈来。觉得太稀奇,千年铁树开了花,他一定要见见这姑娘。
于是接连出法子给他:
“别每天臭着脸,女孩子也是要追的,多送花、送礼物。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出去玩就砸钱!使劲砸钱!”
虞舜英觉得向南熹的方法不太靠谱,对别的女孩或许可以,但禾绾……?
“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是好东西。自从知道我叫虞舜英后,看我的眼神跟看路边的一条狗没什么两样。。。”
“……你别跟个稀有物种似的,别人看你不就正常了?能不能先把你那一屋子的蛇处理了?谁看你不跑路啊,光我看见你养那一屋子的蛇都两腿打颤。上次你大伯去你那儿,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走了,你当是为什么?谁愿意听你那一屋子蛇嘶嘶响啊?”
虞舜英没耐心地挂断电话。他生来什么都有,就图个有趣,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这两年脾气越来越大,没谁敢让他让步。禾绾这笨蛋,谁爱追谁追去。
心里这么想着,结果第二天在京大见到禾绾,他又皮痒地凑上去,“禾绾,去哪?上车我送你。”
禾绾略过他,他就摁着喇叭,禾绾只能上车告诉他一个烘焙店的工作地址。
原来寒假快到了,按以往的安排,她会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一天打好几份工,在烘焙店里烤面包、卖面包、花店包花送花、婚纱店给人摄影、摆婚纱、天文馆做讲解员,剩余时间做家教,给人家孩子上物理和数学课。
“怎么那么多工要打?过年不回家看看家人?”虞舜英随口一说,问禾绾什么时候下班,她说不确定。虞舜英不说话了,他知道禾绾家境不好,但记得她是有家人的,小时候她经常和两个捡废品的老人回家,管他们叫“外婆”和“爷爷。”
那个时候他就纳闷,怎么她爷爷老和外婆生活在一起,这是什么家庭关系?到现在,他也纳闷,但想想那两个老人年纪,估计是人不在了,就没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