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沂张了张嘴,一时间震惊得发不出声音。
眼前男子原本的眉眼,鼻梁,嘴唇,还有脸型……
因着晏时手里撕下的那张面皮,而彻底暴露在火光下。
男子一双锐利饱含侵夺意味的眸子,此刻正冷静地盯着她。
她在害怕?
还是厌恶?
同她道歉的话,她会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垂下眼皮,男子的视线翩然落在那张被晏时发狂时扯落的面皮上。
趴在男子怀里的晏时依旧紧闭双眼,呼吸总算变得顺畅,整个人看着瞬间安分了许多。
靠在男子的肩头,晏时垂着细瘦的胳膊,小手无意识地揉巴那张弹性和手感极好的面皮,一下一下的,直到把它揉抓成一团,彻底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见状,男子原本生得俊逸的脸,在此刻忽的显现了些许懊丧。
那张用古法制作了许久的“人面红妆”,再也换不回去了。
越沂紧了紧肩上的白狐袄子,随即蜷了蜷十指的指节,她有些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她思念的,想要寻找接近的夫君,竟一直都在她身边!
只是,若非晏时今日歪打正着,她压根不会发觉这个真相。
一时间,面上不知该作何情状,越沂忍不住出声:“晏大哥,你……”
强忍着与他相认的冲动,越沂不断告诉自个儿,此刻的今朝,与她并不熟络,不能一上来就喊人家夫君……
况且,况且他们还没拜过天地,如今确实不是夫妻……
越沂的双颊忍不住红了红,低垂着首,忽的有些情难自已。
见她这副模样,晏清喉结滚动了几下,“我,我并非有意隐瞒真容……”
“嗯,你定是有苦衷。”越沂弯唇,害羞得不敢抬眼与他对视,交拢了手指,心乱如麻,好在话里很是善解人意。
“我,我忘了。”晏清把怀里重新熟睡的晏时放回毯子上,起身,走到了越沂跟前,语气竟有些局促。
嗯?敢情他忘了自个儿为何要用古法“人面红妆”掩饰真容的缘由了?
越沂有些难以置信抬头,却对上了他炽热无比的眸子,“晏大哥,你……”
手腕倏地被他擒住,动弹不得,越沂心跳得愈发快了。
“晏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越沂颤了颤眼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个儿此刻应该要挣扎一下,男子总该是喜欢欲拒还迎的……
不料在晏清眼里,却成了越沂对他的嫌恶。
“我既然收留你,便没想过要收你半分报酬……”
“只是凡事都有代价。”
他曾听村子里的阿婆提过。
“我如今年岁,与你……”
“嗯?”见他这般断断续续的说辞,越沂有些纳闷,忍不住抬眸,盯着他幽黑的眸子瞧。
“正是相配。”晏清一字一顿,像是下了眸中决心,语气笃定。
闻言,越沂脸颊通红。
虽然,比先前早点儿遇上了今朝,可他面色凛然,对自个儿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述,倒是让越沂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你若是不愿……”晏清顿了顿,他实在做不出强迫她之事。
一想到她那双流水潋滟的漂亮眼睛要是落了泪,还是因着他的禽/兽行为……
晏清便有些于心不忍。
他松开手,死死盯着她被自己压根没用力就压红了的手腕,一时间眼眶的热意越发甚了。
“晏大哥,你说清楚,我不愿什么?”越沂不给他反悔的机会,重新拉住了他的手,缓缓托着上抬。
掌心触及她滑润的右颊,晏清高大的身形狠狠震了下。
这时候的今朝因着在山间砍柴捕猎,手掌的茧子和常年持长缨枪剑有所不同,粗砺的质感蹭得她侧颊发痒,勾起了越沂从前的回忆。
见越沂迟迟不愿松开,晏清眼眸一沉,声音有些低哑:
“你这般,便是在撩拨我。”
越沂也不躲,索性挑了下话音,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那……晏大哥,当如何治我?”
晏清敛了下眼帘,眸间的慾色被越沂很快捕捉到了。
如从前一般,每每对她动了慾,今朝的掌心便会烫得吓人。
思及如此,越沂的双颊不由得更红了。
若是村子里的莽夫,遇到越沂这般的貌美孤女,定是会狮子大张口。
──作为收留她的代价,不论她同不同意,定是要她同自个儿睡一晚……
只是,晏清过不了这关。
他看不得越沂受委屈。
反之,他更为贪心,他想要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放心,我会准备很多聘礼,用来,娶媳妇儿。”娶你。
晏清闭了口,不敢把后头两个字对着眼前人说。
他得想法子赚到更多的钱,让越沂和她弟弟一同搬到城里去。
越沂闻言,心下一热,“晏大哥,当真要娶我?”
晏清狠狠怔住,他没料到越沂竟这般把他藏着的阴暗心思说出口了。
喉间哽了哽,晏清不容自己再后退,当即应声:“嗯。”
闻言,越沂得到那声肯定,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漾开了层层笑意,她再难压住心头分别多年的思念缱绻,扑进他怀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的今朝,对她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哪怕重来一次,他的眼里,心里,装着的,都是她……
怀里忽的多了一具温香软玉,晏清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忽而肺腑间有种飘飘然之感。
他不敢置信,这样好的妙人儿,竟也心属于他。
直到掌心触碰到她柔软的脊背,晏清只觉心跳如雷,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发麻。
一股遮天蔽日般的欣喜,简直要溢出胸腔,让他有些缓不过神来。
“沂儿且放心,我定会让你和阿弟,过上好日子。”晏清声音低哑,掩去眼角的一分幽深。
即便她处于生存本能,被迫答应与他在一起……他都甘之如饴,并且,他誓要在日后,给她这世间最好的。
“能与你相逢,便是我最大的幸事。”越沂眼眶泛着薄红,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在她面前的,是活着的今朝……
从前,陛下驾崩,她一人独守偌大的王阁宫殿,夜夜辗转难眠;如今,她又能重新被早亡的夫君拥入怀中,自是不愿再轻易撒手了……
“砰砰砰!”
柴门外的敲击声越发激烈。
奈何,总有些扫兴的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