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印象里那般,今朝的生父安淮王与将离城的军马汇合之后,以清君侧之名一路南下,沿途扫清了不少障碍,铲除了诸多存有异心的奸佞之臣,得了民心累累。
而越沂再次见到今朝的那一日,铺子门前挤满了围观相迎的百姓,险些将越沂挤到了一旁跌倒。
“沂儿!”
好在今朝跃下了马背,朝她飞身而来,及时将越沂稳稳地接进了怀里。
越沂回望身后,远远地瞥见了安淮王那一副威严的模样,不禁一愣,她先前嫁与今朝时,见到安淮王的第一面,便是他身患重病,临终之时的孱弱之态。
又怎会如眼前这副骑在高头大马的背上,庄重肃然,精神矍铄的模样?
今朝见越沂这般忧虑重重的模样,连忙反应过来,抱着她走到了院中。
越沂刚落地站稳,就见今朝把安淮王接了进来。
“这位,是我父王。”
越沂合袖,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一礼。
安淮王面上凝重沉冷,看向越沂的眼神里,并没有丝毫的欣喜。
“父王,这位是我此生最爱之人越沂。”
今朝自从得知自个儿的身世之后,心里的醋意便如同拨云开雾,荡然无存,虽不知为何沂儿会知晓他的本名和真正的身世,但此番即平安归来,他便再也不要与沂儿分开。
不过他既然随了母姓,如今亦是不愿舍弃,索性便唤作晏今朝。
毕竟,他的娘亲,是为了领兵赶赴战场与父王相会,才将他搁置在将离城外,托了而今已故的老乡长照料。
在途中遇到了伏兵,他的娘亲不幸殒命。
至此,身世未明的幼年晏清便在乡野一人独居,得隔壁阿婆照料扶持。
若非遇到越沂,也断不会生了要建功立业的念头。
倘若那日不是越沂执意坚持催他参军出征,晏清更不会因此找到他的父王。
思来想去,此生得遇越沂,是他之大幸。
哪知和越沂温存不下半日,他便被宣召入了宫复命。
原先有过一面之缘的国君病重且无旁出,太子出逃后,国君决意卸位,因而搬出了太上皇的遗诏。
今朝为世子的身世已然大白,而今又受了遗诏之命,近日是越发繁忙了。
越沂按照礼训,不遗余力地悉心照料着安淮王。
只不过,他老人家的脾气怪得很,一连几日都不曾与她多言,只是每每在试尝她铺子里新出的吃食时,紧皱的眉头会舒展许多。
终于到了今朝继承大统前夕。
安淮王却气急攻心,倒在了病榻前。
一直以来,越沂忐忑不已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日头渐沉。
越沂担忧得要抬步进屋查看,却被今朝拦下。
将门关上,越沂被隔绝在门外。
越沂却依稀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安淮王陡然间身体抱恙不说,竟扬言,今朝登基之后,皇后之位的人选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可能是越沂那丫头。
站在门口的越沂登时只觉得通体发凉。
“要儿臣娶别人,绝无可能!”今朝说着,毅然拿取了袖内事先准备好的瓶罐,倒出了一枚泛着异香的墨丸。
看出来自家亲生的独子意要服毒要挟,安淮王怒不可遏,唇色发白,抬不起一根手指,声音颤抖不已,“你,你当真被迷了心神,竟然如此以死相逼,为了护那妖后之躯?”
“与沂儿分开,不若待儿臣身死。父王若执意,便只能为儿臣的尸体办场冥婚。如此,儿臣纵使不愿,也无可奈何。倘若儿臣化作厉鬼,也宁愿时刻护在沂儿身侧。”
从前越沂竟不知,安淮王病重前,竟这样迫着今朝与她和离。
即便如此,今朝竟也要为此事排除万难……
“不,今朝,莫要做傻事!”越沂再顾不得旁的,只身闯入了屋内。
“来日,此女便是妖后!”安淮王自觉不除此女性命,已是宽恕容赦,奈何她竟还敢到他的儿子跟前来,蛊惑人心。
“妖后一说,简直无中生有,荒谬之谈!”今朝一把拥紧了越沂,疼惜地抹去她眼中急出来的泪意,转头冲着安淮王掷地有声:
“若非沂儿一路相伴相持,儿臣并不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谈何走向高位?倘若为了那帝王之位,而舍弃了发妻,毋宁死不错!”
越沂亦是镇定回了神,走到了床前,徐徐地行了大礼,语调不卑不亢:“安淮王明鉴,但凡我有半点要谋害夫君的嫌疑,早就暗中下了毒手,何须大费周章等到今日?”
“父王如今病重,好生歇息,儿臣与沂儿便不打扰父王静养了。”说着,今朝揽住了越沂的肩,不顾身后安淮王的阻挠,脚步不停地出了门。
安淮王抬了抬手,终究是放下了,一时间老泪纵横。
“孩儿他娘……本王着实对不住你……”
“如今皇后殿还在修缮,便委屈你暂且先歇于此处,待明日登基,我便亲自来接你,与我同住。”
今朝耐心扶着她坐在床畔,随即从门口的素囷手里接过来餐食。
一口一口喂着越沂,今朝眉宇间尽是愧意,不禁叹道:“这阵子,父王定是没少为难于你,是我太过忙碌,竟轻忽于此。瞧你,日渐消瘦,可让我心疼得紧。”
越沂抬手,摇了摇头,“不,我并非被安淮王为难所致……”
“来,多吃些……”
“唔……”越沂蹙眉,一把推开了今朝的手。
“怎的了?不合胃口,还是何处难受了?我这便唤医师来。”
越沂摇了摇头,拽住了今朝的手,缓缓将他的掌心带向了自个儿的小腹。
“今朝,你要当爹了。”
说这话时,越沂憋得双颊泛红,忍不住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