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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谶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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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上前:“这是为何?”

“恐是为了姜家的事。”

谢丞相说:“他昨日去姜家,见过姜家四姑娘了,也许是对她不满意。”

谢夫人听了也叹气:“那姜老御史提的条件……”

“罢了,且行且看。”

谢丞相拂袖扫乱棋局,命侍童重开一枰,携起谢夫人的手道:“不提他了,请夫人来指点几招,免得下回仍叫那小子得意。”

谢玄览辞了去给姜家解围的差事,却转头带人去巡街,路过晋王府时,正碰见太霄道人鬼鬼祟祟地从矮墙翻出来。

太霄道人见了他两眼放光:“谢三公子,老熟人!”

谢玄览懒得理他,驭马继续向前,太霄道人却跳下墙头,展臂挡在谢玄览马前。

谢玄览冷淡睨着他:“踏鸿曾踢飞一头挡路的猪,你也想试试么。”

“说起猪,贫道便想起了三公子你。”

见谢玄览拔出燕支刀要来砍他,太霄道人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我想起三公子,给你卜了一挂,你要听吗?”

谢玄览道:“滚。”

太霄道人:“不要钱的——”

话音未落,燕支刀贴着他的头顶切过,将他的巾冠横劈为两半。

太霄道人转身便跑,边跑边嚷:“唯懦夫与狂生不信命耳!你如今轻视贫道,总有一天要跪下来求贫道!”

谢玄览牙根发痒,向随行的金甲奉宸卫下令道:“谁先抓住他鞭三十,赏一坛信陵春。”

十数名金甲铁骑闻声而动,向前追赶,那太霄道人反将身一扭,拐进了巷子。

巷子逼仄,马匹前行艰难,唯有谢玄览仍一骑绝尘,红衣振扬,有几次眼见着就要拎起太霄道人的后颈,却诡异地被他躲了开,仿佛背后长了眼、脚底抹了油。

穿过三两条巷子,太霄道人在拐角处消失,谢玄览勒马,发现已来到姜府门前。

谢玄览微有愕然。

他一直以为那招摇撞骗的道士是晋王的人,如今为何却将他往姜家门前引?

难道晋王府与姜家有关系?晋王到底是想见贵主好,还是不想见贵主好?

晋王这两日的行径太反常,谢玄览竟一时未想明白。

罢了,事已至此。

谢玄览隔墙听见里头的吵嚷声,驭马靠近姜家。

来都来了。

虎贲卫闯开姜家大门,说要搜查姜老御史妖言诽谤的证据。

他们领来领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童,那小童开口便唱道:“泼地水不流,台官雪里走。公鸡不下蛋,母鸡雄赳赳。”

侍卫首领说:“有人举发,这居心叵测的童谣是从姜府传出去的。”

长房蔡夫人不懂朝政,二房赵夫人更没有主见,眼下只有从萤能理事,她听罢这童谣,下意识蹙了蹙眉。

阿禾只觉得好玩,攀着从萤的袖子说:“姐姐,他唱的不对,泼在地上的水怎么会不流呢,公鸡本来也不会下蛋呀。”

从萤说:“我也不明白。”

其实她已将其中隐喻琢磨的门儿清。

今上无子,却有一位嫡亲的公主,因权涉朝政,尊荣无匹,朝堂内外都称其为“贵主”。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位贵主成婚十余载,却既未与夫家同住,也不肯离京就封,每日只住在皇宫旁公主府内,与内宫禁苑以一条飞栈相连,可随时出入往返,“泼地水不流”说的就是这件事。

当年为了反对修飞栈、劝谏天子过继嗣子之事,整班御史台曾立在雪地里进谏,冻死冻伤数人,此即为“台官雪里走”。

至于“公鸡不下蛋,母鸡雄赳赳”则更直白难听。

说的是今上凤启帝无子,却让女儿侵东宫之权,贵主气焰嚣张,赳赳如雄鸡。

此童谣之恶毒,不仅中伤了天子和贵主,更是成为一盆泼在姜家门上的脏水。

侍卫首领说:“姜御史生前上折子议论天家立储之事,闹得众人皆知,想必这童谣也与你家脱不了干系。某奉命前来搜证,阻挠者皆以同谋论!”

从萤披着白麻丧衣,挡在一众玄衣侍卫前,天末凉风吹拂她宽荡的衣袍,似暗金秋光里一支伶仃柔韧的苇草。

她并未退让,反而劝告侍卫首领:“我祖父尸骨未寒,论国法,捉拿言官当得丞相批复,四品朝官更是要天子明诏,阁下这般唐突,怕宣扬出去,会令阁下身后的贵人,落人口实。”

侍卫首领嗤然:“区区女流,也敢侈谈国法?”

从萤垂目:“区区女流……倘若阁下身后的贵人听见这四个字,不知会作何想。”

侍卫首领:“凭你也配提——”

话一开口,便知失言。

果然,从萤柔和笑道:“真的是贵主。”

侍卫首领被她激怒,锵然拔出佩剑,架在从萤颈间。

她纤长的脖颈脆弱得仿佛会被剑光割断,可她不避反迎,向前半步,颈间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语气却仍是柔和的:“这童谣,并非吾家传扬。阁下想为贵主出气,莫要找错人了,平白给贵主添麻烦。”

侍卫首领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巧言令色,今日我非搜不可!”

“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将这件事闹大。”

从萤毫不犹疑地说道:“若确为吾家所为,算我罪有应得,若吾家无辜,自有泱泱朝臣为我讨公道。”

从萤当然知道,满朝文武,有太多人等着抓贵主的把柄。

她低低叹息道:“可惜……我本无意与贵主为敌。”

有一瞬间,侍卫首领被她从容无畏的气势所慑,回过神后却是更深的恼怒:“你敢威胁我?”

一时意气冲到天灵盖,侍卫首领朝从萤举起剑,眼见着就要刺下,从萤下意识闭眼,却听见“叮”的一声脆响。

剑被打偏了,与一支丹桂花落在地上。

从萤偏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乌门低窄,马上的人须折腰才能容进来,他左手握着一张弓,右手再次从门边折下一支丹桂,以花枝作箭,张弓瞄准了那侍卫首领。

灼灼丹桂密如繁星,贴在他颊边盛开,那双含情目微微上扬,笑意似这灿烂秋光。

瞧着暖煦,吹进骨子里却冷得像冰。

“三公子!”

从萤知道谢玄览的箭术,更知道他的脾性,明白这枝丹桂射出去,轻则死伤一个侍卫首领,重则将血洗整支虎贲卫。

届时姜家,该如何独善其身?

从萤变了脸色,快步趋前:“请三公子手下留情!”

谢三望向她,眼中笑意不减:“姜四娘子,自己不怕死,却怕别人死?”

从萤说:“我的生死轻如鸿毛,只不愿三公子卷入麻烦。”

“真是圣人心胸。”

谢三收了剑,含笑将那支未射出的桂花递给从萤,从萤稍一犹豫,还是上前接过,小声道了声谢。

却听他奚落道:“一边顾着贵主,一边顾着我,四娘子,这样首鼠两端,顾得过来吗?”

从萤脸色瞬间一白。

原来他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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