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福利院,路栩编了个理由,工作人员带他去院长办公室,从大门到上楼,这一路都没有遇到孩子,但能听到里边传来的读书声和尖叫声。
两种声音交替入耳,最后都成了没顶的尖刺。
路栩路过一间房时,发现不是所有孩子都在放声大叫,有的孩子缩在课桌上,呆愣愣地看着远方,彷佛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无法将他的灵魂抽出。
路栩收回余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不能和这里的孩子对视,哪怕一秒,都不行。
他不是来收养小孩的。
不能给予他们任何希望。
他把手伸进猫包里,摸了摸司眠的后背,被司眠毫不留情地抽了一下。
“路栩,拿开你的冰爪子。”
院长办公室在三楼,工作人员把路栩带进去后就走了。
费苍看起来已近花甲之年,腰背直挺,头戴黄棕色的贝雷帽。
见路栩进来,听了他的来意,费苍登时手摸一副厚眼镜戴上去,盯着路栩上下打量了许久。
费苍杵着拐杖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用拐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喝醉了的话,你也信?难道你见过?”
“嗯。”路栩坐下后,说:“见过一次,不相信,所以来求证真假。”
“若我说是假的呢?”费苍说。
路栩肯定地说:“那就是真的。”
费苍一顿,笑了:“十八年前,我见过一回,他躲在坏掉的玩具房里,差点被拿去扔了,后来我把玩具房放在餐桌上,旁边放了点面包,我就走了。”
“您不知道变小的人是谁?”
“知道。”费苍说:“我可以和你说有这件奇事,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费苍看着路栩,双目犀利:“他是谁不重要,你无非只想知道有没有这件事罢了。”
“我还想知道,您知不知道恢复的办法?”
费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也就见了这一回,他怎么恢复的我不知道,后来,我也没见他再变过。”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叹了叹气:“可能,是被吓坏了。”
“那会,不止我瞧见了,很多孩子都瞧见了。”
路栩猛然想起昨天情绪失控的司眠,那不仅仅是吓坏了吧,这件事犹如峡谷裂缝般的伤痕刻在司眠的灵魂里,随时都有可能被唤醒。
他不知道猫包里的司眠听到会不会再一次失控。
失忆后的司眠把自己当成了小人偶,是在保护自己么?
路栩这一刻,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把司眠捧在手心,摸一摸司眠的脸,想看看司眠耍赖的小表情。
然后,他就被猫包里的司眠锤了一拳。
不用问也知道司眠的意思:路栩,给我关上你的脑子!
费苍见到路栩身前猫宝的动静,福至心灵:“难道,你不仅见到,你还……”他没说完,目光停在猫包上,意思很明确。
“是。”路栩坦言道:“就如您不能告诉我他是谁的理由一样,我也不能告诉您,我今天来只为找恢复的办法。”
“抱歉,此事,我无能为力。”
从福利院出来后,路栩坐在车上,许久没有发动车子。福利院恰巧到了玩乐时间,孩子们从楼里出来,哭着吵着往游乐区跑,还有小孩抓着工作人员的大腿不敢出来。
更有甚者,压根不知道玩是什么,别人出来,他也跟着出来,然后站在院子里不动了,就这么愣愣地站着,直到他开始尖叫。
尖细如铁丝的叫声扎进了所有人的天灵盖里。
周围的孩子们像是遇到什么玩具一样,围着尖叫的孩子开始放肆嘲笑。
路栩立即开车走了。
车子开出老城区,步入新城区,开到四通八达的立交桥上,路栩才觉得那些声音在淡去。
沉默了一路的司眠忽然说:“我小时候不那样,我八岁就是孩子王了,谁也不能欺负我。”
路栩没看他,也没说话。
“干嘛不说话?路栩,话太少像个哑巴,这样多不好。”
路栩说:“话少是个优点。”
“现在不是。”司眠盘腿抱着安全带,面向路栩,眯了下眼说:“路栩,你要是敢可怜我,我就——”
路栩余光瞟了他一眼,“就什么?”
“就让毛毛钻你被窝!”
路栩:“……”
路栩不可怜司眠,就像他不可怜小时候的自己一样,他们都有类似的经历,所以他更明白司眠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都希望这些事不会影响他们的现在,以及未来。
车是往前开的,他们也是往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