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还不知道这重生是独她一人的,还是对方也是如此呢。
但要是就此放弃入宫,卫子夫也不非常情愿。只因若没她这一遭,他们卫家又该如何顺利地把前世的一切再次收入囊中呢?
阿母和大兄操劳一生,却没看到卫家鼎盛的那天,她想弥补这个遗憾。
或许等待卫青被人慧眼识才是一条路,但且先不论会不会有这一天,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再成为皇后了。
是,卫子夫不甘心,她想做皇后,更想当太后。
大汉开国前,各路王侯将相打的头破血流,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而是为了取代前朝“皇帝”的位置。
汉初吕后专权,刘氏讨伐,最终文帝坐收渔利。先帝时,也是刘彻取长兄而代之。
这其中死了多少人,又成就了多少人。勾心斗角,彼此倾轧,说到底都是为了“权”。
前世,尊立卫子夫为皇后的主父偃曾说过一句话,“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大丈夫当如是,女子亦然。
卫子夫也只是凡夫俗子,自然逃不了权力的诱惑,她帮太子起兵,是爱子心切,也是大汉皇太后的权势地位值得她铤而走险。
可惜皇天不佑,她和她的儿子一败涂地,最终只能惨淡收场。
想着这些事情,卫子夫慢慢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再睁眼,已是东方将白。
大兄和阿母已经走了,大姊去采桑,卫青不知所踪。二姊则是因离君侯晨起还有段时间,可以多睡一会儿。
因为要去排练歌舞,卫子夫起身后就准备离开,她的朝食自有管事大奴安排。
不想,刚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从外边回来的卫青,她疑惑地问:“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大早上的出去。”
卫青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他一脸疲惫地说:“临时有事。”
子夫见状也不再多问,忙催着他去歇息了。
辞别了弟弟,她又去到了府上讴者舞姬训习技艺之所在,与众乐姬一起等待女乐师的到来。
乐师也曾是平阳侯府的歌女,她姿容不凡,能歌善舞,美名风靡一时,很快就被达官贵人看中,花费巨资从老君侯手里赎买了回去。
她最初也是极受那位贵人宠爱的,不然不能累金积玉,更为良家。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她年华老去而化为乌有了。不过幸运的是,贵人死后,他的夫人做主放归了家中姬妾,女乐师也在其中。
离了贵人府邸,她先是在民间过活了几年,之后就又投靠了平阳侯府。
凭借不凡的技艺,女乐师成功得到了公主夫妇的接纳,成为了府上这群乐姬们的“师傅”。
前世卫子夫入宫后,就再没见过女乐师,可她一直记得平阳府的女乐师对她很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女乐师刚来,就冲着卫子夫所在的方向笑了一下,还惹得其他女子们有些淡淡的吃味。
坐在子夫身侧的歌女偷偷把自己的茵席挪向她,附耳道:“乐师真是偏心,这么多人在这儿,独独就对你笑。”
“乐师向来是一视同仁的。”说着,卫子夫低声提醒道:“子儿,乐师在看咱们。”
“啊?”
子儿,即冯子儿。她偷偷地瞟了一眼乐师,却正巧与其对视,乐师眸光一沉,冯子儿便立刻低下了头,再不敢与人交头接耳了。
见冯子儿乖顺,乐师满意地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天教习。
她们要排练的曲子是首还算新鲜的民间小调,叫《上邪》,一个唱痴情女子自誓对心上人忠贞不渝的情歌,是最近流传起来的,和前世一模一样。
卫子夫细想了一下,也觉得确实该奏此曲。公主请刘彻降临,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举荐美人充实后宫,又正巧在上巳这样的日子,《上邪》虽不庄重却也应景。
不过那时子夫尚懵懂,不知情之一字,也不知曲之真意,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未来,就稀里糊涂的在公主与皇帝的一拍即合下,被送进了宫。
现在的她明白的差不多了,可依然没用。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1]
……
卫子夫与众人合唱,旁人的歌声有的透着甜蜜,有的无欲无求,独她的歌声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嘴上唱着矢志不渝的情歌,心里却在不合时宜地怨怼:上天呐!你为什么独让我一介歌女成为皇后,让我卫氏显赫一时,却最终又让这一切成为过眼云烟呢?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怎么到她卫子夫就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