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一向端着一副和气表情的脸露出了些许烦躁之态。
卫子夫抚上他的背,适时开口道:“若不是大事,不妨说说,何苦独自烦恼。”
她的关心之意很明显,卫青叹道:“是个怪人。”
“怪人?”
“对。”卫青神色笃定,“是一个会相面的钳徒突然找到了我。”,说话时,他的眉峰是微微蹙起的。
相面,钳徒。
卫子夫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前世也发生过一样的事,她不动声色地问:“是么,那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都是些狂妄之语罢了。”卫青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他说我是贵人像,日后能官至封侯。”
一模一样,卫子夫想。
她还记得,前世自己听说后,还烦过卫青,让他带着自己的八字去算一算。
得到的批语她早就忘的差不多了,只模糊记得是说自己会烜赫一世且命中三女一子皆贵不可言,当时的卫子夫听了只当是笑话,如今却觉得此人确实有真本事。
她不禁笑出了声。
卫青闻声看去,“你这是在笑话我?”
虽是责怪之语,却更像开玩笑的口吻。
“我可没有。”
卫子夫辩解:“我是笑,你怎么就认定他的话不能成真呢?”
“真什么啊。”卫青的嘴角抽了抽。
对于弟弟的不信任,子夫不以为意,“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啊,从前也不是没有出身寒微之人反登高位的,说不准你和他们是一样的运道。”
“可他们早前就闻名于世啦,再不济,你也说了,是寒微不是微贱。”
卫青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很平和的,并没有自贬之意。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可卫子夫脸上的笑意却因此黯淡了下去。
“嗯。”她说:“真不真的,想想又怎么了。”
见阿姊闷闷不乐的样儿,卫青自觉是说错话了,又想到她近来本就噩梦连连,也不敢反驳,只能顺着说:“当然没什么,我也想呢。”
“想什么?”
“我……”他思索了一下,“可能是想当个士卒。”
“为什么不是大将军呢,威风凛凛的又有权势,说不准还能凭军功封侯。”
卫子夫的语气很认真,但卫青却没意识到,只是笑言:“那离我也太远了。”
既是与亲姊一起异想天开,他也没了许多顾忌,开始畅所欲言起来:“不过当将军确实好,还能替阿母解决几桩难事。”
“难事?”卫子夫一头雾水,“阿母有什么难事。”
“难着把你嫁出去。”
可能是怕挨打,卫青说完便快走了几步。待远离子夫后,他才继续道:“还有大兄和大姊的婚事。”
不出所料,卫子夫果然生气了,追上去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你这小子。”
卫青也不恼,继续逗她,“我要做了大将军,一定最先考虑你的亲事。”
“皇家攀不上,王妃又嫁的太远,那就配个三公九卿之一吧。”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卫子夫简直要抬不起头。她怀疑卫青是在报复自己打趣他能当大将军的事。
可是……可是自己说的明明都是真的。
这么一想,她的底气就又足了,“好了,少贫。”
青无奈摊手,不说话了。
姐弟俩安静地走在路上,突然,卫子夫问:“你今天晨起是去见那位给你相面的先生了吗?”
“是。”卫青承认了。
“这人还为诸主看相,言语博得了她们的欢心,咱们公主就做主让他得以被释放。”
“原来是这样。”子夫垂眸,又问:“那他现在是在侯府附近了?”
“对。”
卫青没有多想,“他就住在侯府以东最近的那条巷中。”
“哦。”
到家了,卫子夫没有继续询问,但是她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个事。
晚间,卫孺侍弄春蚕,卫子夫在一旁协助,虽手上动作不停,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
作为大姊的卫孺自然也看出来了,她问妹妹:“你是不是累了?”
子夫叫大姊问回了神,“没有,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会累。”
“那你最近总这样,是为几日后的宴会担心吗?”
卫孺是如此紧张,卫子夫只好安抚她道:“也没有,我又不是第一次献唱,哪里会为这种事紧张。”
卫子夫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可惜的是,她的表现并没有使自家大姊放下心来,反而令其更加担忧。
卫孺:“你既不是忧心宴会的事儿,又不像害病,别是招惹到什么鬼魅了吧。”
“不是——”卫子夫刚要怪大姊盲信,可很快,她就像想到什么似的,止住了话头,转而幽幽道:“或许是吧。”
她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卫青叹气,“就是不知道有谁认识可靠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