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微微摇晃,从河上吹过的风带来清新的花草香气,祝慕扒在杜荆竹的肩头,看着远处这个滑稽的人。
身材瘦弱,衣袖宽大,长相普通勉强算是清秀,两边眉毛黑而浓,耷拉下来像两条八字,耳朵比常人略大些。
他一跑一摔倒,体质相当差劲,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好不容易才跑到小舟旁边。
他挥舞着衣袖,“帮帮忙,帮帮忙,麻烦拉我一下。”
杜荆竹伸手过去,被猛地一带,他迅速上了船,背后的箱笼很占空间,就暂时解下来安置在船旁边。
船身略微摇晃了一下,水波粼粼,男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忙不迭感谢起杜荆竹来了。
杜荆竹客套地回了几句,“你从何而来,可是来参加这方士大会的?”
很快他就后悔自己问出这番话了。
男子如同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匣子是倒了个没完,很快杜荆竹就把他的底细摸清楚了。
赵贺,从宗临山山脚而来,本是花川人士,立志遍游四方,本想坐一名仙人,修得一副仙风道骨的好身体,只可惜根骨不佳,于是曲线救国决定学方士,目前的梦想是成为天下知名方士,只是本人才疏学浅不入流,所以在这个方士大会中顶多算是一名跑龙套的。
杜荆竹不禁有些担心:他父母放他这样一个什么技术都不会的三无人员出来闯荡,真的好吗?
看着他天真到不能再天真的面容,杜荆竹释怀了:这样一个人,谁都不忍心伤害他的。
见杜荆竹认真地听赵贺长篇大论,祝慕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一夜的惊险,又或是对这个救了他姓名的人的依赖,他总觉得他盯着一个只是路人的角色认真倾听,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可是你的老板啊,你最尊敬和喜爱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甚至你听我讲话时,都没有这么认真……每次都要打哈欠……
正当祝慕思考着关于老板的错误定义时,杜荆竹正在专心套赵贺的话。
毕竟,眼前有这样一个天然的三界信息库,比问现在变成狼的老板容易的多。
“你说你从花川来,花川是什么样的?”杜荆竹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脸,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
见杜荆竹感兴趣,赵贺像是打了兴奋剂,要不是现在在船上,估计他跳起来转个圈都有可能,杜荆竹有种在逗自家黑毛小狗的感觉。
该死,又陷入记忆了,黑毛啊,我的十四斤大胖猪,他好想他啊……但是还得先听客户谈话。
“花川是我出生的地方,北临雪堡,东临魔族皇甫一族,也就是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叫做黄金城。”
“而这花川,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到处是一片花的海洋,正相反,它因西临伯驼圣河,而气候极为潮湿,几乎无法晾晒衣服,而且底下还有极大的硬壳状虫子,这种虫子生命力极强,火烧不死,水淹不死,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皂荚泡过搓洗过的水浸泡,可以淹死它们。我们那里的居民,喜食清淡,不像魔族申屠那里的人喜食辛辣。”
杜荆竹越听越不对劲:天杀的,这不是我家吗?
回南天,蟑螂,清淡。
难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和原来那个世界的设定这么相似?
想起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这具身体极其相似,杜荆竹冒出一个大胆的设想:
难道这是一场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现实生活在有蟑螂有大老鼠的世界,而做梦梦到了这个修真世界,以那个世界为基础,来编出了这个世界?
那掐一掐手,是不是自己就能醒了?
杜荆竹猛得掐了一下手,没控制好力道,疼的他几乎掉下眼泪,眼泪在眼眶里颤巍巍打转。
赵贺看着这个忽然猛掐自己手的人,吃了一惊。
他想起自己在宗临山山脚下学习方术时,碰到了不少个性奇特的方士。
有些方士,他们喜欢穿红裙跳舞,披散头发状若女鬼,,有些方士,喜欢吞食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墙灰,土块,甚至连仙界明令禁止使用的五石散,都偷偷跑去吸食。他作为其中少数专心修炼各种方术的好好学生,对此类方士自然是退避三舍。
他又看了看杜荆竹散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和趴在他肩上,探出头冒着危险的绿光朝他呲牙的小狼,心里某根弦崩地一下被拨断了。
他把屁股挪得离杜荆竹远了一些,遇到此类方士,还是躲避为上。
他见过不少带动物的方士,个头似高楼的蟒蛇,牙尖的大猫都见过不少,带一只还长着乳牙的小狼倒是少见,只是这小狼凶恶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一会儿下船之后,还是跑吧,和别的方士组队也不错。
杜荆竹见他说着说着不说了,以为他是想到方士大会心烦了,也就不再询问,只是扭过头看着船在水面上摇晃,水波荡漾,河的尽头,是一轮炙热的太阳,他嫌太阳晃眼,就把眼睛投向船与水接触的地方,看着波纹忽上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