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胖乎乎像个弥勒佛的掌柜,慵懒地靠在柜台上,面前放了一碗浊酒。
他悠闲地打了只蚊子,喝了一口酒。
他仔细打量了两个人,还有背后那只探出的狼头,细长的眼尾波澜不惊,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动。
脸上的肥肉颤抖着,他开了口:“入住符呢?”
赵贺乖乖地摸出入住符,只有凭借方士大会或者百花大会的入住符,才被允许住到客栈里。
“弥勒佛”仔细瞧了瞧入住符,对着光琢磨了半天,还用牙咬了咬,才把符还回来。
符上还有掌柜的口水印,赵贺不动声色在杜荆竹的衣服上擦了擦,就看到小狼盯着自己,用一种马上要把他给生吞了的表情。
赵贺赶紧收回了手。
“一个符只能住一个房间,住天号还是地号还是人号?”
天号最佳,地号次之,人号最差,几乎算得上家徒四壁。
“来间地号!”
“三百文。”掌柜摊开手。
赵贺哭丧着脸,扭扭捏捏:“那啥,不然还是人号吧……”
“两百文。”
“我天,你坑鬼呢!”赵贺跳了起来。
在经过和掌柜一番并不激烈的辩论后,赵贺败下阵来,跟着杜荆竹来到人号房。
即使松弛如杜荆竹,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墙角结了两层蜘蛛网,窗户用木架支着掀开一条缝,能闻到对街浓重的烤羊肉的腥膻味,腥风从那条缝里灌进来,颤巍巍吹着一摇一摆的蜘蛛网。
桌椅上积了一层灰褐色的尘土,擦掉后桌子仍然不干净,长年累月喝茶吃菜留下的茶渍油渍扒着桌面扣都扣不下来。
地上铺了两张大铺盖,竟然连床都没有,直接打地铺。
好在现在并不是隆冬时节,倒也还过得去。杜荆竹安慰自己。
因为先前在城门一通胡说八道的缘故,赵贺也开始管魔尊喊老板了,只是“老板”看起来并不是很乐意,赵贺权衡了一下,决定改叫“波丝”。
波丝就波丝吧,谁爱叫谁叫,杜荆竹还是觉得老板两个字最顺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社畜的窝囊感。
杜荆竹看赵贺在旁边忙着打被子上的灰尘,悄悄凑过去:
“如果我是魔族,你会怎么样?”
给赵贺吓得一激灵,赵贺这人情绪表露极其明显,杜荆竹这个心情都藏在心底,面上装得像个菩萨似的人,自然是耍赵贺就跟耍着玩。
“你你你,你不会真是……”
“嗯——”杜荆竹拉长了声音,点点头。
“我是魔族祝氏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负责跑腿干杂物扫厕所的。”
“真,真的?”听到杜荆竹不是什么传说中杀人成性的魔族,只是一个扫厕所的魔族后,他松了口气。
他盯着被子,不敢去看杜荆竹的眼睛,魔尊从箱笼里跳了出来。
他猜出了杜荆竹的打算:他们需要一个完全清白而且能各方游历的人来掩护身份。
这次进城就被盘问了这么久,虽然杜荆竹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脱身,但并不能保证以后每经过一座城池都有这种愿意听废话的士兵。
杜荆竹演技大爆发,搭着窗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角很合时宜地挤出一滴泪珠:“我杜荆竹,是祝氏豢养的小喽啰,父母早亡……”
他擦了擦泪珠,瞥向一旁的赵贺和魔尊。
赵贺被他盯得心下一惊,想起了老家花川的尺徒村,经商的大腹便便的老父亲和温柔慈祥的老母亲,不由得红了眼眶。
杜荆竹抽抽噎噎,一双眼睛梨花带雨:“我因在祝府没有靠山,时常被人陷害,要不是因为自身技能过硬受长老重视,早死了……”
“唔哇……”赵贺大哭起来,把杜荆竹和魔尊都吓了一跳。
赵贺两条黑眉毛耷拉下来,豆大的泪水直往下掉,倒是让杜荆竹和魔尊慌了神。
谁能想到卖惨功效这么大啊。
他也就是在路上听魔尊讲自己的经历讲了一会儿,遗孤是不假,其他基本上全是假的,什么扫厕所啊,被陷害啊,全是编的。
原身和自己长得差不多,只是性格像是少了一缕魂魄,总是呆呆傻傻武力强大,也正是因为这个魔尊才放心让他待在身边。
不想他即使是呆呆傻傻,也是听命于祝府的,时时给祝府传话,而魔尊,根本就是祝府的傀儡,原来的杜荆竹充当了一个传声筒兼内应的作用。
杜荆竹在房间里面找遍了都找不到手帕,就拿起赵贺的那本《志怪奇闻》,挥动了两下,这本书还是散架的状态,杜荆竹一松手它就会在地上散成一片。
“你再哭,我就拿这本书给你擦鼻涕了。”
赵贺抽了两下鼻涕,终于止住了泪水,杜荆竹慢慢悠悠往下讲:
“前些天啊,祝氏长老给我派了个任务,他们要把魔尊杀死,具体原因是什么他们不肯告诉我。”
“我负责确保魔尊的死亡,因为情况很危险,确保魔尊会死的方法,就是我在旁边,确保魔尊被杀。魔尊要是没被仙族杀死,那就由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