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贺外祖母那里回来,几人都吃得肚皮滚圆,杜荆竹扶着肚子叹气,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自己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饭菜。
雨后空气清新,赵贺从外面抱来了一盆花,花香沁人,散发着独特的香气,杜荆竹却不是很喜欢这花,和赵贺理论了半天。
“这可是贺山给我的,他那里好几盆,专门挑出来一盆给我!”赵贺抱着花盆不撒手。
“那把它放在门外,行不行?”这是最后一个解决办法了,赵贺不情不愿答应,把花放在了门口,他左看右看,甚是满意,这花长得妖艳,花瓣娇媚地伸展,像一个刚刚起床伸了个懒腰的美人。
杜荆竹喊他出门,他看着那花朵欣赏了一会儿,直到杜荆竹派出魔尊来叫他,他才不情不愿出了门。
这次的出门不是很顺利,杜荆竹不清楚这玄幻世界的地理系统是如何运行的,但他确确实实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对自己深陷在淤泥中的脚来说。
还不如变成一只鸟在天上飞,这样起码不脏脚。
也苦了赵贺,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水里,平时就苦着的倒霉相显得更倒霉了。
杜荆竹想起了先前进门时魔尊沾满淤泥的双脚,这下好了,脚白洗了。
沿着路人指点的路线,杜荆竹几个人来到了一座宅邸前,宅邸较为破旧,但装修典雅,古色古香,样式都是城里早年流行的款式,可以看出建府时颇费了一番力气。
如今虽然败落了,门可罗雀,但仍能看出洒扫的痕迹,府门紧闭,有几声鸟叫从里面飘出来。
赵贺坐在台阶上敲鞋子,老板似乎在欣赏周围的景色,不肯过来,杜荆竹只好亲自上阵。
门是暗淡的红色,上面左右挂着两只瑞兽门环,他抓住门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小跑过来,继而听到门闩拉开的声音。
“什么人?”戴着帽子的小厮眨着眼睛,就是不肯让他们进去。
“本人方士杜荆竹,想要来问赵小姐一点问题。”
小厮的脸瞬间戒备,从后面传来一声温柔的年轻女声:“有人来找我吗?”
“没有——”小厮的声音拉长,给杜荆竹翻了个白眼,“又是个讨饭的。”
“哎?你说谁讨饭呢?”杜荆竹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给小厮来一下,忽然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小厮走过来。
“雅儿,你去休息吧。”雄浑的男声响起,杜荆竹马上住了手,改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没办法,出门在外,就要懂得审时度势。
“我是家主,怎么了?为什么要来找我女儿?”
他面色凝重,杜荆竹一时间没有想好说辞,支支吾吾了半天。
赵家主往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在角落里待着的魔尊。
“那个,你今天上午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魔尊身体一怔,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你今天上午来这里干什么?”杜荆竹问。
“意外,偶然碰到了,就想着来问问。”魔尊撒了个谎。
原来如此。
那脚上的泥原来是这样来的。
“你们来这里,不会是来帮胡九提亲的吧?”赵家主打断了杜荆竹的思考。
他见二人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喉间生出一股恶气,把杜荆竹强硬推开。
“滚!”他恶声恶气,“我女儿养了十几年,绝对不可能给她嫁给胡九那样的赌棍!”
“关门!”他一声大喊,小厮赶紧过来关上了门,关门的瞬间,杜荆竹冲着里面:“我不是来帮胡九的!这是个误会!”
可到底也没有人再开门。
自己的技能真是退化了,杜荆竹活动着自己的嘴巴,拍了一下赵贺的肩。
“走了!”
赵贺很惊讶,平时他们出门都要花好些时间,“怎么了?”
杜荆竹摸了摸自己的嘴:“今天不太顺利,舌头有点打结。”
旁边的魔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杜荆竹看在眼里,轻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笑笑笑,一见到我就笑,有什么好笑的哦。”
魔尊却笑得更厉害了,耳朵都红透了,像马上要滴下水来。
杜荆竹看着看着,竟然也笑了起来,他觉得今天有点滑稽,看到魔尊的笑容时更是情难自抑,空气里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不少过路人都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这两个狂笑的神经病,摇头同情地走开,赵贺捂住双眼转过身去,假装自己和这两个傻子不是同行的。
两人好半天才停下来,杜荆竹的喉咙因狂笑时的肌肉痉挛而酸得发痛,他用左手揉着脖子,无视了赵贺无语的眼神,右手揽住了魔尊的脖子。
两人都默契地没问对方到底在笑什么东西,只是搂着肩向前走。
忽然,围墙上掉出来什么东西,正砸在魔尊的头上,痛得他蹲下了身子。
杜荆竹拾起那陷在淤泥中的东西,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才用袖子擦去肮脏的淤泥,是一块陈旧的竹简,上面匆忙刻了几个字:
三日后,申时,城北烤鸭。
刻字不深,看着像是赵家那位女儿赵雅的手笔,这是要找我们单独聊的意思?
总不能是想点外卖吧。
杜荆竹摸了摸魔尊的头,魔尊的眼睛霎时间变得晶亮。
“疼不?”杜荆竹的发丝拂在魔尊的脸上,掠过他的睫毛。
这厮睫毛怎么这么长,怎么长的。杜荆竹弯下腰,用手指测了一下老板睫毛的长度。
啧啧啧。
还是这个身体好看,杜荆竹还在为没有得到魔尊的身体而有些黯然神伤。
“还是有点疼。”杜荆竹已经揉了半天,魔尊还是皱着眉,好像受了天大的痛苦。
“别揉了,先讲讲内容吧。”赵贺插嘴。
也是。
杜荆竹住了手,给他们念了一遍竹简内容。
赵贺好像瞥见魔尊瞪了他一眼,望过去魔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你是说,三天后咱们再去见她?”
“恐怕必须要这样了。”杜荆竹耸耸肩。
“而且,方士大会不是也要到了?你正好可以趁着这几天复习复习。”
赵贺一拍脑袋,好像一个学生终于想起明天就要高考那样,脸上瞬间乌云密布。
每个备考学生的夜晚都是不好受的,在每个周考月考多校联考的时刻,杜荆竹榨干了脑子试图挖掘出一点东西,而如今,这情形几乎以同样的方式在赵贺的身上重现。
就比如现在。
杜荆竹看着接近疯魔状态的赵贺,门外月色明亮,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奏鸣曲,甚至还贴心区分了低音部高音部,声音由远及近,分外磨人。
赵贺把烛火拿到了院子里,左右踱步,嘴里嘟嘟囔囔,手里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不时变出来点奇怪的生物。
为了安全起见,魔尊还是负责在旁边充当安保人员。
杜荆竹无聊得很,从灌木丛里折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出乱七八糟的图案,画毁了,他就擦掉重画,一会儿画房子,一会儿画蟾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注意力停在了魔尊的身上。
魔尊脸部线条极其流畅,皮肤也没有任何瑕疵,每次看到这张脸时,杜荆竹都想感慨一句:
真美。
他看向魔尊的目光带了些考量的意味,毕竟这具身体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他耳朵上的痣,他睫毛的长度,他极好的发质。
有了这张脸,倾国倾城这样的词语都要靠边站了,到时候什么美人追不到啊。
他衷心期盼着黑白无常的到来,就像小孩期盼心爱的玩具。
魔尊却被他盯得红了脸,却佯装镇定,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是奇妙的深紫色。
他想认真看看这从不曾仔细看过的天空,却总是被杜荆竹的动静吸引去注意力。
杜荆竹蹦蹦跳跳进屋子吃烧饼,地上留了一幅画还未擦掉,他掐着时间,凑过去看了一眼,俨然是他抬头看天的侧脸。
虽然画技不佳,歪歪扭扭,但从特征上能明显看出是他。
他嘴角撇了撇,就要抑制不住地笑出来,余光看到杜荆竹正朝这边走过来,忙回到原本的位子上正襟危坐。
他注意到杜荆竹不再盯着他看,而改为专心看着烧饼,内心多少有点失落。
杜荆竹伸出脚把那副画抹掉的时候,他想组织他,又不想暴露自己偷看杜荆竹画画的事实,只好忍着不说话。
那是在沙土上画的画,迟早会被风雨抹掉的,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杜荆竹一脸平静,好像抹掉这样一副他的画,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一样,他的内心不免有点窝火。
搅乱一池平静的水,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离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