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玲珑被烧死的瞬间,杜荆竹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眼,已经是一片焦黑。
众人像是身处一片被烧焦的森林中,冷风吹过,带走呛鼻的烟尘气味,到处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巨大木炭,碰触的瞬间化为灰黑色的粉末。
他扯下一截袖子,给魔尊绑上,防止魔尊吸入过多的烟尘,又用另一只捂着鼻子,按照记忆中水珠移动的方向走了过去。
汤泉和贺山仍在昏迷之中,他拍了拍两人的脸,他们嘴唇动了动,睁开眼睛。
“怎,怎么了?”看着眼前陌生的情景,两人都不知所措。
“你,你是魔尊?”贺山一声惊雷,杜荆竹连忙拉着魔尊后退,连汤泉也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
“能一把火烧死赤玲珑的,还能有谁?”
贺山言简意赅,三人都看着他,提防他下一秒替天行道除了魔尊,他却少见地笑了一下。
“我原以为,仙魔注定是势不两立的,没想到今日得见,倒像是我狭隘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接过杜荆竹递过来的佩剑,收在腰间。
“不过此时尚未结束,金川北与胡九尚且逍遥法外,送佛送到西,我们必须要把这件事情结束才行。”
风声呼啸,几人的头发都被风高高扬起,杜荆竹重新给魔尊扎上了头发,看着山下郁郁葱葱的树林,浓绿深浅。
风带走了烧焦的气息,漫天的黑色烟尘翻滚,飞上天空,根须都已经被烧成了灰,没有根须支撑,原本就摇晃的高台即将倒塌,汤泉一声令下,五个人逃也似地朝着树林冲过去。
魔尊身子虚弱,杜荆竹背着他,他听到背后高台倒塌的声音,脚下泥土震动,后背被胡九刺伤的地方撕裂一般疼痛,他不敢作丝毫停留。
跑出大概两里路,后面的倒塌声才听不见了,几人放慢了脚步,不时停下来歇一歇。
杜荆竹眼尖,一眼瞧见了远处的坟包。
“咱们这是跑到墓地来了吗?”他问。
他向右一瞥,却见赵贺停下了脚步,眼神定定地瞧着树上的刻痕。
他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图案了。
这些未名翼就被刻在树干上,镇压着被偷走尸体的鬼魂,如今这些尸骨都已经跌落山崖,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他拿出一把刀子,小心地把这些图案刮去,这些死去的魂灵,终于自由了。
杜荆竹闻到了树上传来的花香,与城中浓郁的花香完全不同,淡雅清香,他第一次发现,花香也没有那么难闻。
他也操纵着水珠,一点一点擦掉未名翼,魔尊也恢复了许多,见状,也从杜荆竹的背上下来,几个人一路走,一路刮,终于把树上的痕迹都刮干净了。
杜荆竹一扭头,看到赵贺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他拍了拍赵贺的肩,没有再说话。
不少粉色的花朵飘落,落在几人的头上,衣服上,连贺山的佩剑上都落了一朵,汤泉正为此取笑他,他只笑笑不说话,汤泉自讨没趣倒也不气恼,只从怀里掏出一个物品,递给他。
“这是什么?”贺山问。
“看来你对你失忆之后的事情还真不记得了。”贺山做了个鬼脸。
“你输给了我,我却知道,这东西本就应该是你的。”
贺山摊开手,赵贺立即凑过去查看,眼睛滴溜溜转:“这东西我不是还给你了吗?你怎么又给他了?还镶上了这些好东西。”
一柄精致的玉如意静静躺在贺山手上,先前断裂的地方被用金子镶上,原本的玉如意清雅美丽,加上这金色后,反而增加了不少高贵的气质。
“既是汤兄赠予,那贺某就收下了。”贺山微微一笑,收入囊中,空留赵贺眼巴巴看着。
几人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往下走,时不时互相搀扶,站在原地往后望,山巅已经倒塌了一截,笼罩了一层黑云,像打翻了的墨。
惊雷乍响,想来是要下雨了。
加快脚步,他们借宿在山脚下的农家里,众人十分困顿,又都受了不少伤,一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等魔尊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汤泉贺山连带着赵贺都在农家用餐,只有杜荆竹还在沉睡,想来是先前催动灵火,又被附身,身体损伤的缘故。
他注视着杜荆竹精致的侧脸,忽然发现他左脸上沾上了一抹泥痕,在那张如同观音一般的脸上格外惹眼。
他伸出手,手指摩挲着杜荆竹的脸,泥痕已经被擦掉,他却舍不得松手,指尖仍在他的脸上停留着。
侧脸可爱,睡颜可爱。
他的眼睫毛忽然动了一下,魔尊连忙收回手指,杜荆竹却再没动静。
“他还没醒啊?”赵贺嚼着鸡腿,大咧咧走进来。
“嘘——”魔尊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前。
“你瞧我的。”赵贺跑去偏房,拿了一把扇子,扇子轻轻扇动烤鸡腿,香气直窜进杜荆竹的鼻腔。
杜荆竹翻了个身,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这二十多个小时的昏睡中,杜荆竹做梦了。
梦里,一片雪地白茫茫,远处有两个人朝着他走过来,他站在原地无法移动,只能任凭他们靠近。
一靠近,两人竟先鞠了个躬,杜荆竹瞧着他们的脸,只觉得十分普通,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亲亲,不要给差评哦,虽然我们货发错了,但我们已经为您补偿了特殊技能,喜欢的话请给个好评哦。”左边那个人说道。
杜荆竹:“你们……黑白无常!你们怎么把我弄到这个人身体里了,货不对板,我要告你们!”
右边那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商家只有我们一家哦,如果您对这具身体不满意的话,我们目前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雪堡的少主傅轻洛,他也马上就要去世了,您看这个怎么样?”
这人两手在空中比比划划,慢慢显现出一个躺在病榻之上的身影,十几岁的年纪,脸长得还算漂亮,就是病蔫蔫的。
杜荆竹忽然想到了睡梦之外,安心躺在他身侧的魔尊。
两人刚在一起,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他,那,和断崖式分手有什么区别。而且,他觉得能使用自己原本的身体,也挺好的,至少,在无数次面对镜子时,不会产生恍惚的隔世感。
他知道自己是在找理由,他说不清自己对魔尊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只是总是有点舍不得。
见他犹豫,白无常心中了然,幽幽开口:“技能在前几天已经到账,注意查收。”甩袖离去。
“杜荆竹大喊:“什么技能啊!”
“以你的头脑,应该会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