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师姐也在逐鹿城。”李长悠埋头捡起符文。
“顾长老说云嘉师姐无事,前几日就被她的同族带走了。”
“同族?”
“不清楚,好像是个叫云祝的鬼修。”李长悠一愣,她眼前浮现一脸青灰的祝女,想起方才那些符文在手中流淌而过的名讳。
“逐鹿城本就是蛊修云家镇守之地,云嘉师姐这次估计是对王道剑势在必得了。”寒生坐在地上望着满楼残箭,夜明族与龙血村世代通婚,箭楼飘浮的镇龙符文都是云家蛊母毕生修为所化,云嘉入城如虎添翼。
“那你呢,也想要王道剑吗?”李长悠隔空点了点寒生手臂上的龙纹。
“谁要那把破剑,我的流水剑就是天下第一剑,别家龙纹是逐鹿城认可的,我这龙纹是从王道剑那里赢来的。修王道者自视甚高,自诩正义,实则万民之盗,窃千万人才能供养一人之王道,何其废物之道,此种不义之道我见一个斩落一个。”寒生轻抚佩剑,面露不屑。
李长悠倒是没想过这许多,王道于她而言太过遥远。
“若旧王被斩,新王出现怎么办?”
“继续斩,斩尽为止。”
“新王活得比你久怎么办?
“你到底想说什么?”寒生眉毛挑起,一阵风自箭楼凭空升起,李长悠警惕地望着周围,那风却只缠绕在寒生手上,一口口吞噬她。在被拉进逐鹿城前,她想听听李长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李长悠面色凝重。“只要人性贪婪存在,总有人会有意无意成为新王,王道看似是一人之道,背后却要先承载千万人之道,斩落王道实则需要斩落身后千万道,只斩落一道,供养其的万道就会跃升为新的王道。”
寒生来了脾气,“我个剑修又不是修杀戮道的,哪里杀得完这么多,擒贼擒王!”
李长悠垂眼,声音闷闷的。“世间有阴就有阳,有正义就有不义,有失才知道什么是得,有死才能衬托生,让一个不义的道消失,必然会有正义之道出离正义的一日,不义存在,正义才能成为正义,而不义全然消失,正义为了维持自己的位置就会制造不义。”
闻言,寒生静默一瞬似在沉思,转而又绽开笑容,“这倒没错,我只认同正道邪道靠拳头区分。”
李长悠指尖无意划过符文,被众多名讳勾住。“天道是修士修仙所遵秩序,王道亦可如此,天道无情,自有法则行于世间,王道有情,难免为人性所累,与其让一代新人换旧人,不如磨灭个人的存在,让其同背后千万人站在一道法则之上。”
“说得容易,谁能来划定那道法则?”寒生反问,她的声音变得极轻。
“你,云嘉师姐,所有能进逐鹿城的修士,能者居之。”李长悠静静看她,面前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容已经模糊,疾风将虚影吹得支离破碎。
箭楼里符文晃动,九层阴儡茫然望过来,寒生抱着剑靠近李长悠耳边,随着最后一缕风吹来,虚影终于消散。
“李长悠,你呢,你的位置又在哪里?”。寒生的声音几不可闻,久久萦绕在她耳畔。
李长悠在箭楼发怔,动作迟缓捡着符文。
弱者比强者更需要位置,一旦弱者失去位置,强者的位置也会随之消失。她自嘲地笑了笑,拼命贴着符文。
符文贴满一层,逐鹿城仍然没有开启的意思。李长悠靠在窗边,凝视着围绕寿元鬼藤团团转的九层阴儡。
在九层阴儡希冀的目光下李长悠起身往鬼藤缠绕符文,许久过去,箭楼依旧空荡无声,李长悠叹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却被九层阴儡拉着不放。
李长悠无奈再贴上几枚符文,这次楼外有零星走尸聚集而来的嗬嗬响动,九层阴儡大喜过望,李长悠亦扬眉,思忖着把剩下的符文绕上去。
直把鬼藤包成只巨大的粽子后,箭楼里除走尸云集外并无任何动静,许是符文用来给走尸指路的作用在起效,这个方位虽然对走尸有用,但恐怕和寒生要的开城门不太一样,李长悠无奈扶额,双手颤抖。
灵力快被符文抽干,她像踩在云上般天旋地转,飘忽间,寿元鬼藤下蹿出一只眼熟的走尸。
李长悠目瞪口呆地看着中级阴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粗壮的主藤,一团红黑相间的人从中滚落,中级阴儡踢开他,自己钻进鬼藤中躺下。
鬼境外,乐安真人眉宇紧锁望向面前面容憔悴的红衣女子。
闻人澹溪狂喷数口鲜血,衬得身上披着的合欢宗红袍越发红润,她缓缓抹去血污,朗声大笑,“贾成啊贾成,此道不成,天命如此,为之奈何。”
被她五花大绑捆在面前的江志行如遭雷击,片刻后,终是不甘地伏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