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国国主叶不败大将军,世有敬之崇之惧之,当然亦有恨之恶之欲杀之者。天下,这张大饼,不只一人想吃,也没有人甘愿让出自己那块——若想除危避难、图权谋利,则当除大患。
霁军归途不顺,至途中一城暂歇,借着霁王便服离军外出游逛,势单力薄,大批埋伏在暗处的别国杀手伺机一涌而现,凶器毕露,目标直指霁王!
在自己太平地界遇刺,防不胜防。
叶将威武不能屈,毅然迎敌,身陷敌人包围圈。
袭击者目标是叶,刀剑相向,天闭未携武器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叶将他推开不无道理。
“脱身会吧?别死了,想救我就快点回军营找人来。”推开天闭时说的话。
示警的发焰筒已被狡猾的袭击者斩成两截,来者人多势众,势必想要速战速决,天闭此时跑回军营喊救兵根本来不及。
再强也是肉做的,独身受困于重重刀光剑影间,如何轻易拼得过?
一人不行,就再加一人。奋力一搏,是可行的。
天闭违抗了命令,上去就是肉搏,两个人一同陷入危险之中。
叶怒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天闭:“将军若要罚,待脱困后随你处置。”
天闭挤身到中央,二人背靠着背一人举刀一人举拳,叶分出神来笑了笑。“孤看你是又借机寻死。”
天闭:“至少现在,还不想死。”
“你可小心了,莫让孤分心护你。”
“将军才该小心。”
二人首次协同作战竟配合默契。搏斗持续许久,杀手死去大半,二人皆受伤,疲惫系身。
天闭一膝落地,吐了口鲜血。前方叶与好几人搏斗,他们是一心要这位年轻国主的命,发了疯一样要命。雇主下了血本,这些都是死士,不死不休。
叶挥出的大刀已不如初时敏捷有力,行动显出疲态。他快支撑不住了。
得救他,而如何能从挥舞着利器的死士手上将人安全救下呢?生生以肉去搏简直胡闹,况且没剩多少力气了。
地上有死人留下的刀。
地上一直有。
若是早些拿起来,不至于耗到现在。
人命关天。天闭眼中血光一凝,伸手,触到刀,紧紧握住。
挥起刀竭力冲去。
待刀刃上沾满敌人流淌的血液时,应着新鲜滴落的血,那几个死士每人颈上多出一道细长的血痕,维持着生前的神情,陆续倒地。
沉闷的坠地声。
叶死里逃生一般回过神时,难以置信。天闭手中前一刻才一口气划破几人颈项的利刃突然脱力,掉落到地上,握过刀的手颤抖不止。
天闭另一只手缠住那手的腕部,视野里是地上带血的刀和自己带血的手。像看到恶鬼,恐惧布满五官。脸和手的皮肤涨红、暴起青筋,胸口急促起伏,紊乱的呼吸与低嚎混作一团。最终他膝落地,惨叫划过叶耳际。
“啊啊啊——”
叶惊慌地跑上去。
“天闭,天闭!你怎么了,怎么了……”
天闭一发不可收拾,叶想都没想,两臂圈上去收紧,将躁动的人牢牢抱住。
两个挨在一起的胸膛,呼吸与起伏是失了节律的。
“别怕,别怕,孤陪着你……”
-
“将军知我为何怕拿刀吗?”事后天闭竟主动提及二人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
“为何?”叶没想到他肯说。
天闭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它,“……因为我曾用这只手拿着一把刀,活生生刺死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叶停顿良久,“你一定是被逼的。”
天闭露出邪中带苦的一笑,“将军以为,我善?”
叶握住了那只抬起的手,直视他,“你若恶,怎会因此拿不起刀?”
不言。
叶又道:“你若恶,又怎会克服恐惧,提刀救我呢?”
天闭缓缓将手抽出,无言地别开视线。
叶说:“天闭,过去的事已成定局,今后的局,由你而定。”
“由我定……”天闭笑得无力,颓丧再度爬上他的脸。
叶未深究他的颓。
“当然,也由孤定。”
……
霁军耽搁了几天抵达霁都,如叶君所言,天闭收到了真正的霁军符,银的,刻有一样的“叶”字。
收到才知霁军这代表身份的军符:卒为铁,士为铜,叶将为金。
银只在金下。
他为银。
霁军打了一仗,收一战俘,战俘成了万人之上。
霁王归政后,直接把霁军扔给一个外人。不止军中,朝政之上同时也有这位一日千里的“外来人”的一席之地。
朝中有过疑议,但面对霁王的威望以及此人超群的才能,疑议便也偃鼓旗息。
众人晓得,霁王从战场上带回来位大能,并且爱重有加。加上荆负叔果等大才之士的收揽,霁国前程似锦。
-
荆负等人一直敬仰年轻有为白手起家、治军有法治国有方的霁王,现在又多一位,即是那位批过他们文书、解下兵祖所出难题的大能——不请自来的罗漆在霁都待了段时间什么都说了。
荆负是兵家创始人兵子的首徒,他难以相信师祖出的连师父都解不开的题局竟被一个无名之辈轻轻松松解开。要知道,他原以为能解此题的只有那位未曾谋面的已失踪一年多的……
难道?
“天闭君?”
逮着机会,荆负叫住路上遇到的天闭,恭敬地行了礼。
于众人眼中,天闭君为人和善、寡言少语,居功不自傲,淡然处事、不谙城府,朝中许多大臣对其颇具佳词。
惺惺惜惺惺,此前已有不少大才之士拜访过他,求教或者攀谈,回来后没一个说不好,荆负于是对其一直抱有好奇。
天闭回了礼,“你是?”
同其说话可省去不少客套,“在下乃兵家荆负。”
天闭只微略一顿,“兵家……兵子首徒?”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