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淡定从容的止渊会让人感觉她好像没有情绪与情感,她说:“别听编神话的人瞎说,天人也就活得长些,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天上三年地上千年,天上三十年地上已万年。民间有史不过五千年,多荒唐。”
华封袭:“……我还真没算过。”
止渊:“世人同在一个天地,怎会你时间流得快些我的时间流得慢些。沧海桑田对生命来说太过虚无,江山已定,它从来在那,改的,只是人。生死各有命,善恶有因果,千里一线牵。”
“与白尊相谈,受益匪浅。”
“结缘之前……你应该还有一世吧?怎么过的还记得么?”止渊问。
华封袭回忆起来,那世,出生贫寒,逢天下割据,起义夺权成一方霸主,不待孤独终老因疾早逝……
“许是为了遣你赴缘,提早将你拉下去。”
华封袭仰面叹息,陷入沉思,“太早了……”
-
凡间。
云朝术阳三年。
少女亭亭玉立、衣发翩翩,身手敏捷地游走在皇宫起起伏伏的屋顶,不顾下边一群奴婢的追赶与劝阻。
三位“观者”站在一处屋檐上。
止渊:“是她。看起来年纪不大?”
华封袭的视线紧跟不离,“这年……十七。”
追赶劝阻的奴婢混乱又吵闹,少女视而不见,自娱自乐。
“看样子想必地位不低。”
“她是云朝公主,”华封袭追忆,“我原乃先皇膝下将领,先皇三子在世碌碌无为、难当大任,我受先皇赏识,他驾崩前将皇权传于我……”
华正是当今圣上,国号“术阳”。
阿丑开口道:“开玩笑么,传位给一个外人?谁知不是你暗地里谋权篡位?”
华封袭辩驳:“我虽好权,但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何况就算夺权,也是能者为之,谁说江山有正主?”
止渊说:“人皇世袭最忌外氏继权,你的固权之路不好走吧?”
当然不好,华登基之日便有宦官公然作乱。但自他上位,因着能力在,愿拥护他的大臣不少,朝政较稳定下来。出于避讳的考虑以及宦官的施压,那些同他异姓的皇族人士在新帝登基之前便迁离出皇城。
然而不消三年,“权归正主”的舆论再度燃起,激烈难平。为稳定局势,他只好下令将皇亲迁回,答应五年内从先皇遗子中择出一位来归还政权。
这年正是先皇之女“顾云霜”同三位皇子被召回宫的第一年。
四位遗子,他看中了谁呢?
大皇子年逾而立,易躁易怒,沉迷酒色;二皇子天性痴傻,目不识丁;三皇子为人木讷,胆小怕事。
唯四公主,天资聪颖,心性仁义正直,好学好强。先皇注重培养,其从小跟从百官学习,又喜随使官外出奔走游历,能文会武,眼界开阔,心思缜密。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
不过,除去女子身份,难便难在她过野的性子。
皇,无上的权力,同时也伴随各种人身限制。她不喜受限,恐去求她亦是不愿的。
“何人喧哗?”
皇城中一处走廊,锦冠华服,侍从随身。是“华封袭”。
别说,很有九五之尊的派头。
这个他,隐忍多愁,寡淡失意。他不知道,是头上那锦冠太沉。
随从说:“恐怕是四公主又攀屋顶,想跑出宫去了。”
喧闹声越来越近,抬头便见不远处少女的身影。少女双臂微张,垂眸看脚下,顺着墙头轻快地往这边走过来。
追赶的奴婢在墙那边,华在墙这边。
他停下脚步。待二人离得较近,少女看见他时,愣愣地也停住,因为有些突然,她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站稳了。
二人一高一低,首次同对方对视。
华未着龙袍,平日除了上朝穿得都比较素,甚至一些官家公子哥都穿得比他好。
一时相对无言,随后少女扭头对身后下边的奴婢作“嘘”的手势,奴婢们莫名止声,喧闹止住了。
少女再看回来时,就着墙头坐下来,吊着两条腿,踢两下裙摆。她竟毫不忌讳地笑着对前方下边的人道:“这位面俏的郎君,敢问怎么称呼啊?”
少女笑起来像一朵纯洁的花。
华身旁的随从忙抢道:“公主殿下莫要对皇上无……”
华偏过头,示意随从住嘴,直至随从忙低下头。
而当他再回头看时,墙头上的女子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