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他又让人在美术课上把陆野的画架踹翻了。
颜料倒了一地,美术老师跟诺尔关系不错,当场把陆野训了一顿,让他放学之后把教室收拾干净。
这话的确是老师说的啊!
至于之后他们在教室里狂欢,拿这些颜料砸着玩的事……
可千万不能让学校知道啊!
看他这幅样子,顾砚修就明白了。
他们心虚。
他像是没看出几个人的慌张,轻轻“啊”了一声,指了指光屏:“可是电话已经通了。”
电话?什么电话!
下一秒,德育处老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你好,凯纳一中德育处。”
顾砚修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很平静地回答道:“老师您好,我是顾砚修。”
——
等顾砚修慢条斯理的说完前因后果,诺尔一群人已经满脸死灰。
尤其是他的那几个跟班。
拜托,诺尔就算犯了错,那也有他爸给他摆平啊!他们呢,跟着诺尔混,谁也没有诺尔的爹啊!
顾砚修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他笑了笑,走到诺尔面前,停下来。
“老师一会就到,让你们在原地等。”他看着诺尔,温声慢语,不像命令,倒像商量。
诺尔死沉着一张脸,盯着他不说话。
“教室里的监控没有死角,如果我判断有误,学校会还你们公道的。”顾砚修继续补刀。
他平时温和好说话,是因为他从学龄前就开始上礼仪课,不是因为他好欺负。
“……好。”诺尔半天才挤出一个字,表情难看,咬牙切齿。
顾砚修笑得春风拂面。
“不过,如果你们的家庭没有教你们做好一个绅士,让你们举止出格,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话。”他说。
“那就该轮到校规来为你们补课了。”
——
了解顾砚修的人都知道,他生气的时候,通常都是这么笑的。
但陆野不了解,他只是觉得,顾砚修笑起来很耀眼,比他前段时间皱着眉的样子好看。
德育老师很快就来了。
监控里的记录很清楚,校规也有明文规定。不到十分钟,除了陆野之外,几个人就各自喜提一条警告处分,检查800字,并赔偿教室的清理费。
“今天多亏了顾同学,不然这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德语老师冲顾砚修笑得和颜悦色。
顾砚修也礼貌笑了笑,说:“还麻烦老师,大中午过来一趟。”
老师连连说着不麻烦,带着诺尔几人回德育处签字写检查去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离开,美术教室里就只剩下了顾砚修和陆野两人。
顾砚修回头,就看见陆野还站在那儿。
凌乱的刘海遮过眉眼,肩膀凸起的骨头在校服衬衣下很明显。又高又瘦的,也没有表情,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教室里,也显得阴沉。
仍然连一个眼神的欠奉,像是把他当空气。
顾砚修才知道,原来陆野这么排斥自己。
他们之间没什么过节吧?
顾砚修不太理解,但对外人一直保持着一种疏离的尊重。
毕竟别人对他的态度与他无关。
包括陆野,在家里他们相安无事,学校这么大,之后也很难碰巧遇见。
目光扫过他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一点淡淡淤青的嘴角,顾砚修平淡地说:“以后再有困难,可以直说。”
他这话完全出于人道主义,至于陆野会不会说,那就是他的自由。
意料之内,陆野仍然没说话。
他只是抬起眼,冷冷朝着顾砚修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就抬手拿过搭在旁边的外套,自顾自翻找起来。
这是……找通讯器还是要抽烟?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再明白不过的逐客令。
顾砚修不再说话,后退一步,转身去了琴房。
清脆的脚步声在教室外渐行渐远,教室里,陆野翻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空荡荡的门口,外套口袋里的手,拿着刚从里面找出一包纸巾。
人走了。
那包纸巾质感粗糙,似乎并不适合在这里拿出来。
可是顾砚修挽到手肘的衬衣袖口,却显得他露出的那节手臂那样白净。
和他看向他的眼神一样干净。
陆野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从没觉得跟人对视很难,可是顾砚修一看向他,他就条件反射地垂下眼睛。
明明他每天都能看见顾砚修从校园里路过,在后山上骑马。
像是有什么阻力,他终于顶着那道视线抬起眼来,却看见了顾砚修被颜料弄脏的手臂。
只一眼,陆野就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他带了纸。
只是纸巾还没拿出来,顾砚修已经走了,只剩下纸巾的塑料包装在陆野手心里发出轻响。
也是,这样的纸不知道会不会擦破他的皮肤。
沉默片刻,陆野把那包纸巾重新放回了口袋里。